丰彰德见丰彰文用进退两便的法子参股,虽不是他最想要的样子,但毕竟能解决工程缺钱的难题,自是一块石头从心里放下来。即便丰彰文还在两边摇摆,但只要他及时出钱,那不就等于实际参股了嘛。至于拦圩成功后他是否再转出去,那就不是他丰彰德的难题了。退一步讲说,拦圩一旦成功,有田有地还怕卖不出去?人家抢着买!。
老弟兄两个最后敲定,后期费用彰德出六成,彰文出四成。
丰铭义在家里如坐针毡,一直挨到午饭时候,一家人又像平时一样边吃饭边聊着闲话。他抬头看了一眼丈母娘,正要开口,却听她先发了话说:
“义伢,你十四佬拦圩到底怎么个情况啊?找到合伙的主子了?”
铭义见丈母娘主动问起拦圩造田的事,先是一愣,继而狂喜,果然被稽先生说中了。还没等他提话头呢,丈母娘就主动问起来,这不是要饭的遇到施舍了吗。好在稽先生已经教了一点手段,他并没有表现出猴急马慌,只嘿嘿一笑说:
“你老一直要开店或是入股工厂啊,怎么对拦圩造田也上心了?”
“俺也就是随便问问...有钱有机会做什么不行?”又像猫儿追着鱼腥一样说:“你现在的废话越来越多了,叫你说你就说呀,细细和俺说说丰彰德拦圩的事”
“你老又不想搞田地,我讲了也是白搭嘛。再者讲,我们家能有多少钱呀,就那么个小东西,有了机会别人还不一定看得上呢”
“你知道什么?俺问自有问的道理...”
丰铭义自然拗不过丈母娘,何况他就是想要她问呢。林寡妇直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现状问了个仔细明白,这才收起碗筷去了厨房。丰铭义见丈母娘一声不吭的离开,心里却又不着底,叹了声和翠儿说:“还是怪我,之前就不该做这么个瓦屋,也就图个脸面,有什么卵用?吃不得穿不得喝不得,看着又不能饱肚子。茅草屋又住不死人,有钱这会子就可以和十四佬合伙了,何至于落到现在闻到肉香沾不到嘴边”。哪知这些话被厨房里的林寡妇听到了,她伸出头来,眼睛瞪着女婿说:
“瓦屋瓦屋,做瓦屋能要多少钱?就是不做这瓦屋,那点钱也派不了大用场。俺说,也是合该你命好罢了”
说他命好,丰铭义不懂丈母娘什么意思。他一时觉得无味,又打不起精神头,见翠儿抱着熟睡的兴国进了房,便也跟了进去。看看兴国,见儿子在摇篮里睡得正香,便也一头栽到了床上,拉上被单想蒙头睡会儿。可是心里有事睡不着,便把鼻子嘴露出来透气,却隐约听到翠儿和她母亲在外面低声嘀咕着什么。他支棱起耳朵听,听不太清楚,又不好到房门口偷听,只隐约又听到首饰首饰什么的。他气得掀起被子爬起来,心里暗骂:就晓得首饰首饰,捏着几根烂菜帮子就想七盘八碗了,毛病!他站在房里,出门前故意咳了一声,无非是提醒母女俩他要出来了。他打开房门说,要去问一下丰兴泰明天到十八汊挖藕的事,却见到翠儿对她母亲飙了下眼色。林寡妇便咳了一声,叫住女婿说:
“先别走。你找个挖锄来,跟我到草屋里去”
林寡妇说的草屋,就是她母女俩当初住的那间茅草房子,就在新房子不远。丰铭义当初做房时,还是老族长丰佳梁和九老爹丰学堂在和宾街西头给他划了块屋基。这可是丰家的公用地呢。红石矶因地形原因,整体呈中间宽两头窄,比如迎宾街两头就比和宾街短些,而和宾街又比修文街和昭武街也短些。所以,丰铭义家虽然在和宾街最西头,但与修文街比起来,却又不是最西边。当初林寡妇找落脚点时,是在修文街西头靠近老虎背山脚的一小块斜坡,与丰铭义家的房子也就斜隔着一条街。翠儿和丰铭义结婚后,林寡妇一开始不愿意搬来一起住,后来还是十四婶上门劝她,她才说为了女儿女婿的名声搬到一起。但即便如此,这个曾经的官太太也不愿放弃那间茅草屋。自打她母女搬进了新屋,虽然茅草屋里已被杂物和柴火塞满了,但她仍旧时不时的过去看一看,看看门,看看外墙四壁。茅草屋里都是些柴火杂物,丰铭义又不用烧锅撩灶,所以结婚后他就没再进去过。今天却奇了怪了,他不知丈母娘要做什么,也不想问。林寡妇也不说,只领着他开了草屋门,看看四周没人再轻轻关上门,转身指着一个地方对女婿说:
“这是俺和翠儿以前放床的地方,你不要出声,把上面的东西搬到一边,挖开地面就行了”
丰铭义看着神神道道的丈母娘,百思不得其解,也懒得问,便照着地方搬开柴草杂物用力挖下去。他以为地面很板结呢,哪知一锄子下去就是三四寸深,接着挖,咣当一声就挖到一块小石板。林寡妇让他把石板搬起来,再起出下面的一个小木匣子,看看完好无损,便搂进怀里匆匆回新屋房间里了。
丰铭义惊呆了,他做梦都没想到丈母娘还在茅草屋里藏了东西,而且看样子还是什么贵重东西。果然,最危险的地方又最安全。他回到家时,林寡妇已经坐在堂屋里了。翠儿带孩子在房里睡觉,就丈母娘一个人在堂间,她见女婿回来,便说:
“铭义,你想得也对,这年头别的不好做,拦圩造田也是一条正道,起码灾荒战乱时不会饿肚子。”
丰铭义十二万分的意料之外,心里一乐,咧嘴就笑了。他好久没这么笑过了。也不知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接二连三的让他意想不到。他见丈母娘终于答应入股拦圩,一时兴奋,就把刚才挖出的什么东西忘到脑后了,脆脆的应了一声,正要转身出门向十四佬报喜,却又被林寡妇叫了回来,说:
“夜长梦多。你现在就去和你十四佬打个招呼,叫他把你的股份留着”
“诶,好,好,我就是想先告诉十四佬的。我这就过去,这就去”
丰铭义说着就转身出了门。丰彰德正在家哼小调呢,见义伢一脸兴奋的冲进门来,便笑道:
“哟,打雷炸出金窖了?这么高兴”
“嘿嘿嘿,我丈母娘同意了,同意了!”
“同意什么呀?看你二傻子样”丰彰德笑道。
“拦圩,同意和你一起拦圩造田呀”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