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
冬日,花苑人迹罕至,昔日葱葱郁树、似锦繁花,而今成了,一地枯枝败叶,徒留根枝曲盘,遮蔽视线。
羊肠小道,公子负手,轩昂而来,面容清俊润泽,如冰雕玉琢般,不显山露水。此乃沈府二公子:沈复。
忽然,他停下步伐,郝一不明所以,止步于后——
只见,沈复压低了枯枝——不远处,有人相对而立,似乎正在密谈什么,其中一人,他自幼熟识……是史伯父!
一番窃窃私语,年长者离去,与沈复去向一致;而另一人,则警觉多了……
她在原地停留,不动——
沈复悄然松手,透过枝枝条条的细缝,凝视她……
不一会儿,她左右探查,见无人来往,这才转过身。伫立片刻,才快步离开……
那张脸——
“公子……这个女人?”
有些眼熟,一时间,他想不出在哪儿见过。
“郝一,你跟上她。”
说罢,他在郝一耳边低语了几句。
“是——”
郝一步伐很快,不久,再不觅踪影。
沈复这才转身,离去。
苏家府邸
“快来……”
怀风带头,苏舜熙落后——他一早出狱,换了身干净衣裳,昨日如梦,而今,愈发不真实了。
他拘谨不安……
七喜、阿奴和两个丫鬟随其身后。
“快点,都等着呢!”
她一个回头,才发现苏舜熙留在原地——
“怎么了……”
苏舜熙低头道:“怀风,我想了想——还是不麻烦你们,我自己找个地方住,我独来独往的,也习惯了。再说,我的事闹得满城风雨,要是牵连了叔父、堂兄,还有你……我还不如一死了之!”
他的眉头愈发深了。
若是换作旁人,她必定觉得扭捏、不大方,而苏舜熙向来独善其身——也不知道哥哥递呈的奏折怎么样了,多半被人拦下,上面又写了什么呢?
“呸~你刚出来,说什么死啊!实话实说,你住进来的事,我做不了主……所以,你也别觉得是我求爷爷告奶奶求来的——是老爹提的,让你暂住府邸,他老人家开的口,你要谢便谢他罢~”
她一脸的“绝无假话”,任谁也会被说服。
“你不信啊,进去瞧瞧~”
不一会儿,两人至厅堂。
苏老、苏携一左一右,落座主位。苏老慈眉烁目,稳坐如钟,而一旁的苏携则心不甘情不愿,敛目不语。
行了礼,苏舜熙长跪不起。
“起来说话,嗯?”
“叔父,舜熙有愧……从前一意孤行,落到如今这般田地,没有尽到晚辈该有的礼数,却要您为我操心。”
怀风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主位的两人,直到苏老抬手示意,这才将他扶起……
“从前是从前,你年纪还小……历经此事,有所长进便是好的,凡事三思而行。”
“侄儿谨遵教诲。”
“这是你堂兄,多亏了他从中转圜……”
苏舜熙毕恭毕敬,再次行了一个大礼。
“多谢堂兄!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苏携皮笑肉不笑道:
“……一家人,客气什么~”
坊市大火后,第七日恢复上学。
而不知何时,京师内流言纷飞——大火并非人为,而是天意!
照理说:江南三尺雪,人贺十年丰。可是,百姓赖以谋生的坊市——一场火烧没了,成百上千人活活被烧死……
属实有些离奇!
天灾人祸,总是天灾,更叫人惶惑不安;即便是九五至尊的天子,皇权天授,也要反省自己的德行,下令各州府排查冤案。
而其中一种流言:与传国玉玺有关——
靖康元年,金兵破汴梁,徽钦二帝、赵氏宗室,后宫前朝三千余人被掠走,随之销声匿迹的,便是传国玉玺。
此乃一千年前楚国的和氏璧,几经辗转,落到千古一帝——秦始皇(别名赵政)手中,他命丞相李斯刻上“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篆字,宣示正统。
该玉玺方圆四寸,上纽交五龙。周身环刻双龙戏珠,下有三道波浪,寓意波涛大海……它被历朝历代的帝王争夺,谁拥有它,便是拥有权力。
玉玺失传,上苍忿然,天降大雪,以天火示之。
而这,正是如今圣上隐秘之处——他并非帝位一脉的继承者!
嘉定十七年,先帝驾崩,史相奉诏,废太子赵竑为济王,立他为新帝……
学堂内
怀风左手撑着脑袋,右手执笔涂写,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喂——听说了吗?”
王瞩兴致勃勃问道。
“什么……”
“天子巡幸!”
苏舜熙闻此,转过身——
“你怎么知道?”
“嗤~一早儿城内贴着告示,名曰‘体恤民情’……天子问言,谏院提议:几日流言不断,城内人心惶惶,天子巡幸,方能安抚民心。”
他说得头头是道,仿佛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富贵嘀咕:“那~咱们还讲堂不?”
“废话!讲什么学啊……天子驾到,所到之处,沿街跪拜!甭说咋们,先生也得在外迎候!”
王瞩抑扬顿挫,那叫一个兴奋、激动!
“活像没见过什么世面~”
“你见过——”
王瞩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