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坊小巷,燕馆歌楼,栀子花灯静静地燃烧。
顺其而上,平屋宽幽,有耳房两间。中屋有一丈罗汉床,黄花梨透雕螭纹的围屏,上挂一芙蓉美人图,香几上的博山古铜炉,正烧着龙涎香饼……
百花盛开之中,夹杂一丝淫靡的气息。
卧榻之上,一人闭目深吸。其左右各有一人陪侍,满头钗环,仅着一件丝质抹胸,微露酥胸,下半身一件纨袴,锦色贴着纤纤玉体,再来一件香山纱的披帛,惹人无限遐想。
美人去取那干果,猝不及防——倒吸一口凉气,一柄泛着寒光的长剑正指着他们!
她颤颤巍巍地回首,贵客哼哼唧唧的,无一丁点儿警惕;她与同伴对视一眼,便悄悄退下了。
“吱嘎——”
“嗯~吩咐下去,备一桌酒菜……”
半天,无人回应。
手里摸不到香软的胴体,终于他睁开双眼——
“你——!!”
他一开口,那把剑更近了……
不知何时,一盏灯灭了,此人便站在暗处,同黑影一般。
“……有事好商量、好商量~”
他虽为兵部侍郎,却从未摸过一刀一剑,上阵杀敌有将军在,调兵统兵有是二府三衙的事……
现在刀架在脖子上,才知“死”是何滋味!
“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咽了一口唾沫。
“谁~”
“……我奉劝你一句,杀朝廷命官可是要砍头的!”
“哦~”黑影轻笑道:“林平,你杀了人,谁来砍你的头?嗯?”
“你——”
“没错,是我~”
他一时语塞,待反应过来——
“我的人呢?”
“死了。”
那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干净、利落,似乎在奚落他的愚蠢。
“你知道他们是——嗬!”
没等他说完,黑影的剑锋已至他喉间,不耐地让他闭嘴。
“我问一句,你答。”
“好好、好~”
林平梗着脖子,大气也不敢喘。
“为什么派人暗杀?”
他鼠目一转,欲寻由推脱——
“林大人,我也奉劝一句:您的命很宝贵,只有一条~而我这把刀,多一个不多、不少,正好!”
林平喉咙一紧,认命般闭眼,咬牙道:“……苏家那个养女,在牢里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事,也算是她倒霉!”
黑影道:“说——”
“我说我说!坊市的火其实一早灭了,那对夫妇是替死鬼,这事闹得太大,他们迟迟不肯认罪,此事若传到圣上耳边,身家性命难保!我也只能一不做二不休了……”
“为什么是他?”
“那是他们——”
“不对,”黑影摇头,道:“是他……”
林平睁大双眼,嘴硬:
“这是禁军内部的事。”
苏家府邸
苏携回到书房——
他端起茶杯,一翻茶盖,没好气道:
“来人——”
忽地,一支短箭从面前擦飞过,“噔——”一下钉入梁柱!上面一根红线,系着一小卷纸。
他才镇静下来,“吱嘎——!?”
“大人,有事吩咐?”
小厮大条道。
苏携身子一抖,听到声音又松了一口气,转身瞪了他一眼。
“倒茶!”
“是……”
小厮毕恭毕敬地去拿茶杯……
“啊啊啊——”
这下,连苏携都叫了起来!
好不容易消停了,他眉毛也要起歪了——
“你干什么?!”
“大人,有、有暗箭啊~”
“我知道!”
苏携没好气道。
“那,这~有人要刺杀大人!我去叫人!”
说完,拔腿要跑。
“慢着,你给我回来!”
见他老老实实呆着,苏携也恢复了神气,吩咐道:
“你——站在门外,不许人进来!更不许多嘴一句……明白吗?”
“大人放心~小的明白规矩!”
苏携“哼”道:“最好是~”
“那个孩子现在何处?”
苏携人未到声已至,怀风诧异地看向门外。
他大步跨过门槛,急急忙忙,再次问道:“孩子现在何处?!”
怀风摸不着头脑,畏怯道:
“在庭院,和舜熙练字呢……”
“发生什么了?”
苏老镇静问道。
“爹,你看这个——”
说罢,便将手中的卷纸展开……
他愈看,面色愈发凝重。
“你怎么看?”
“禁军冗杂不是一日两日,如何裁撤这些人,圣上也头疼得很,若是少了备军,于蒙古交战不力。于是,二府进言,将一部分禁军迁至川陕、荆襄、两淮等地。”
“可是,哪些人该撤,哪些人不该撤,迟迟定不下来……”
亦可谓,谋事者谋势。
怀风听了,仍是一头雾水——她琢磨着,溜走吧?反正说什么,自己也不明白……
少顷,苏老走到黄花梨木桌前,执笔蘸起未干的墨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