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腿上的肌肉坚硬紧实,就算换成虎豹这样的肉食动物,也得颇费一番力气才能扯下一块来。这些飞头獠常年四处啃食树皮枝叶,又常常要在土石中翻找事物,很难有一张好牙口,自然很难对马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
不过话虽如此,荀渐纾还是惊叹于马这种食草动物惊人的耐力,既然它拖着满身的飞头獠子还依旧能优哉游哉的吃草,那之前岂不是白逃了?还害得自己摔成现在这幅狼狈样子。
荀渐纾苦笑着上前,有了这一晚上的经历,现在的他对于飞头獠这种怪物早已经没有了初见时的那种恐惧。他试图用手将它们从马身上拽下来,但这样做实在费力,他忙活了半天也没摘下来哪怕一个,反而是弄得马又变得有些焦躁不安起来。
他唯恐这位活爹又一次受惊逃跑,也只得撒手另寻办法。
有了救小狐狸的经历,再杀掉飞头獠这种事情自己肯定是不会再做了。忽略那扇巨大的耳朵和消失的身子,这些飞头獠不论怎么看都是活生生的人。他也许可以做到心安理得的杀死鬼怪,但无论如何都做不到杀死一个同他一样的人,即便他们只剩一个会飞的脑袋。
正当荀渐纾不知从何下手时,这些飞头獠竟都奇迹般的主动撒口,朝着统一的方向振耳飞走。
清晨的光越发明亮,从枝叶间的缝隙里穿过,化作浮沉所构筑的一道道光柱,以梦幻的方式支撑起天地间的界限。荀渐纾神色复杂的看向飞头獠所飞去的方向,他心中有种预感,那里一定是锦官城所在的方向。
他生疏的爬上马背,马身上虽然遍布咬痕,但似乎并无大碍。小狐狸应该是头一回骑马,在荀渐纾怀中发出略带兴奋的嗷嗷声。
朝着刚才飞头獠飞去的方向,荀渐纾轻轻策动马缰,慢慢朝着那边赶去。一路上树影绰绰,但他却无心观赏,而是一直低头沉思着,像一尊栩栩如生的雕塑。
“飞头獠……”
那些怪物的样子浮现心头久久无法挥去,那一张张迥然的脸是那样真实且鲜活,配上那种麻木的神情,总令他联想到刚进入锦官城时所看到的那些普通百姓。
荀渐纾甩甩脑袋,打算找到慰澜真人以后再细细询问。正这么想着,视线前方一抹突兀的黄色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个纸人,轻飘飘地随风飞来,朱砂勾勒的红色眼睛稍微有些骇人,尤其是它四处张望的样子,倘若是在晚上看到绝对能吓的人当场大小便失禁。
不过好在荀渐纾的泥身子不具备这种功能,而且在短暂紧张过后,他认识到这张纸人应当是慰澜真人施展的法术。果然,当纸人注意到他以后,迅速展开成了慰澜真人所使用的那种符纸,在空中兀自燃烧起来,散出淡淡的青色纸烟。
荀渐纾原地驻马等待着,不一会儿,远处林间传来踢踏的马蹄声,慰澜真人衣袂翩翩的身影在视野里悄然浮现。
随着他的靠近,荀渐纾注意到他原本干净整洁的青袍此时却已遍布血污,手中的良非子干也被干涸的血迹染得通红,看起来分外妖冶。
“师兄。”
慰澜真人在荀渐纾身前勒马,见他安然无恙,只是泥胚稍有破损,倒也长舒一口气,随即收起长剑笑着说道:
“没事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