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于庭的话,俞晴点头,想着他说的方子应当是分别时,神医姬无忧给她的那张。
于是点头,“多谢父亲!”
“傻孩子,和父亲客气什么?今日莫要太累,早些歇着!”
看着于庭离开,俞晴坐在雕花窗前,透过敞开的窗子看着院子周围葱郁的树木。
低声说了一句:“这些树木还真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说完,只觉得东南角的那棵苦楝树似乎抖了一下。
待云裳进来,问她于庭夫妻怎样闹到今日田地。
云裳扭捏许久,最终拗不过俞晴,只得一五一十说道。
原来于庭祖籍岭南,当时考中进士,被时任吏部尚书的郑老爷子榜下招婿,造就一段佳话。
谁知,刚成婚不久,于母便带着玉粟不远千里而来。
当时郑氏已有了身孕,昏蛮不知礼数的于母却不管不顾坚持要立玉粟为平妻,气的郑氏当即便回了郑家。
郑老太公听她一五一十将此事说了,当时气的就要让他们和离。
郑老夫人却拦着他,说木已成舟,不能意气用事。
而在郑榧心中,此事却像一个巴掌狠狠的打在郑家的脸上。
于是,当于庭去到郑家想要接回郑氏时被门房冷落,不但没有茶水,还让他在门房里等了整整一日。
可是当郑老夫人得知此事,为了顾全郑家名誉,命人将于庭放了进去。
问清原委以后与于庭约定,他不可娶玉粟,亦不可纳妾。
回到于府,于母看郑氏乖乖跟着回了于府,便拿足了当家主母的派头,想要压制郑氏。
郑氏不愿理会,只拿几句话打发,并以养胎为由,每日里只呆在自己院子里。
可于母和玉粟哪里肯轻易放过,仍每日里三番五次寻事,令郑氏烦不胜烦,以至于她怀胎不足八月便产下于晴。
当郑家收到消息,郑榧带着一众家丁和众多好友将于府团团围住,一定要拿了玉粟和于老夫人替郑氏出气。
吓得于母和玉粟躲进地窖里一日一夜才躲过一劫。
谁知此后她们不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当郑氏再次怀孕时,有经验的婆子说她怀的定是一位公子。
而此时玉粟的肚子也大了起来,于庭每日里只捡了好听的哄着郑氏,她虽觉得恶心,却也无奈,为了于晴和肚子里的孩子,她不得不忍耐着。
直到有一天,于母和玉粟将手伸到她的屋里,污蔑张嬷嬷偷了她们的手钏,将她打的奄奄一息。
郑氏因此动了胎气,没有保住已经成形的胎儿。
她哆嗦着下床,拿着宝剑追着玉粟,要让她给未出生的孩子偿命。
于庭却挡在玉粟身前,口口声声的说着玉粟有孕,莫要伤了胎儿。
郑氏浑身颤抖的问他,她腹中的胎儿可是一条生命?她腹中的胎儿还未见到世间的阳光,他何其无辜。
也是至此,郑氏对于庭彻底死了心。
那段时间,她闹着和离,和离不成又要出家,到了后来,郑母再次出面调和,她心中百般不愿,却难以违背母命,只得无奈留下。
自此,于庭再没有进过她的院子,她也没有给过于庭一点好脸色。
却都卯足力气照顾着于晴。
听到这里,俞晴忍着心中酸楚。常听人说世人皆苦,却没有想到郑氏的境遇中竟这是般。
她庆幸之前没有劝郑氏放开,试想这样的隔阂,怎么可能凭三言两语就能让她放开。
“那后来,祖…祖母呢?”
“老夫人见流下的是男胎,顿时后悔不已,哭天抢地的,还打了玉姨娘几个巴掌!”
俞晴伸手揉了揉眉心,实在觉得有些乏了,打个哈欠躺下。
看着粉色纱帐,却难以阖眼。心里一阵酸涩,那时候的郑氏该多绝望,要多宽容才可以和这一家人继续生活在一起。
她心中明白,若能转身离开,或许能得一时轻松,继续留下却需要太多的隐忍与磋磨。
到了亥时,虫鸣渐稀,三月底的夜风已经带了几丝暖意。
她裹了件浅藕色织锦披风,在院子里坐下,抬头仰望满天繁星。
俞晴被谢霜抛弃那几年,尝遍了人间冷暖,造就了她性子冷淡,本不会多愁善感。
只是这些时日相处下来,每日里郑氏对她嘘寒问暖,每次说话都要仔细看着她的脸色,捡着好听的话来说。
想到这里,眉目间不禁柔和了几分,郑氏总是逼着她多喝几口粥,总是不厌其烦的去量她的脚长、衣长,怕她多长高一些,衣物不合了身量。
或许这就是被母亲关心的感觉,就像她记忆最初,养母离世前,总是将带有补丁的粗麻衣服浆洗的很干净。
每次做工回来都要拉着她的手回家,甚至偶尔会带回一颗饴糖。
后来回到谢府,她不止一次的幻想过,如果养母还活着就好了,那样就可以接她过来享福。
那个时候,还不到五岁的她就明白,世间没有侥幸,也没有如果,人只有清醒明白的活着,才有可能脱离面前的泥沼。
然而这个世上清醒的人会比糊涂的人内心更容易感知到痛苦。
伸手抚摸面前穿着粉色棉袄的石锁,她忍不住弯起嘴角。
当时郑氏怕她伤了手,强行拿棉花和锦帕将这个石锁裹的严严实实。
轻轻抚摸手心薄茧,拿起木剑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