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申不知他怎么说着说着说到诚亲王身上——明明诚亲王自入王府后一直深居简出,先帝时被明里暗里打压得小心谨慎到了极点,陛下根本没疑他的理由啊……既没见过他生大病,能说什么呢?只好装糊涂:
“臣和诚王并无交集,至于诚王的病——该去寻太医院的太医诊治罢,臣不敢妄动揣测。”
皇帝语气愉悦:“是啊。”
……
“裴贵妃?”
裴贵妃不冷不热道:“见到两位长公主同时泛舟而来,臣妾倒没想到。”
小舟靠岸,裴贵妃携众侍从靠后站,三人落地之迹,她才施礼:
“臣妾参见两位长公主,长公主万福。”
明阳罕见的脸上漠然,不那么真心实意地朝她扯开一抹笑:“皇姐与本宫方才在另一边放纸鸢累了,故而来此歇息。贵妃在陪三皇侄游戏么?”
裴贵妃同二人一起去望云亭的同时冷淡反问:“弘文馆许久歇一次假,明阳长公主尚未及笄,课业未毕。应该不忘褚少傅的威严吧?”
明阳闻言噤若寒蝉,连贵妃的话都没回。她可怕这位褚少傅,犹记得五岁时初入弘文馆,她满心欢喜,期待和二皇兄相处的日常能多么快乐!他老是在自己跟前抱怨弘文馆怎么怎么不好,褚少傅怎么怎么严厉……表示十分期望明阳能早早入学平衡他的怨气。她还纳闷:为什么自己陪他上学就能平衡怨气呢?难道是想让她天天在弘文馆逗她开心?那好办!反正母后总说她活泼可爱,明媚阳光,怕是千年冰山见到她都得化作汪洋大海。难道哄不开心一个二皇兄?!
结果真入了学,她才真正见识到褚少傅的厉害!
入学头一天,弘文馆闹了一起事:大皇子穆琮舟身边的伴读周朗和另一位伴读起了龃龉,二人互相争执不下演变成互相推搡,隐约有了要打架的趋势,当时大皇子横眉冷目注视着一切,却毫无劝说或责令他们速速停止的意思。二皇子穆青良急得跳脚,偏偏此二人非自己伴读,大皇兄不去阻拦,他怎好越俎代庖?便壮起胆子头一次跑去亲请褚少傅,请过来后发现大皇兄不仅止住二人的纠纷,甚至帮助二人重归于好,关系更胜从前。褚少傅问了大皇子一会儿话后,回来就要责罚二皇子。
理由是他不好好背书,反而有闲心看人家辩学,认为他们是在吵闹,不由详细询问便跑去找他处理这么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真是闲慌了!而且二皇子背了一天都没背下大皇子不到两堂课背下的书,褚少傅更加认定二皇子一定是不思进取,只知偷闲自得,冥顽不灵!
于是那天黄昏,夕阳无限好时,金光灿灿的阳光映红了少年的脸颊,正颜厉色的少傅打红了少年的双手。
年幼的二公主穆怡澜和大皇姐被女傅带过去观看示警。说实话,那红光洒在人手上乍看真的很像血,二皇子一下抽一下的哭泣真的很催人,仿佛被打麻木了似的,后面连哭也不会哭了,麻木地只会重复:“学生知错……”
尽管后来,穆怡澜知道了那不是血;尽管后来,褚少傅自觉罚穆青良太过头道了歉;尽管后来,大皇子万分惋惜悔愧:“二弟呀,怪我当时预习新知看书太沉入太过头,没发现你已经急得离开学生座,害你白白挨一顿打,实在抱歉啊。”事后送去不少赔礼。
依然改变不了穆怡澜光听到褚少傅就害怕的事实;依然改变不了先帝得知此事后换掉了二皇子的两个铁兄弟伴读,改换祁国公世子祁楚和忠毅侯第三子顾韫馑为伴读的事实;依然改变不了新帝登基后,大约是心里负气,穆青良“逃离”阜元城,广步天下游山玩水去了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