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学校到家里,路程虽长,但云舒无所事事,走回去并无妨,还能省下些零花钱。
沿着围墙,踏着红砖,旁边是条大马路,车来车往,返回的路,一半是静谧,一半是喧嚣。斑驳的土墙上垂下条条串串的绿叶,随着微风轻摆,看得人的心也跟着荡漾,耳旁时而灌进鸣笛声和车子疾驰的呼啸声,纷纷扰扰间再看一眼绿枝条,耳朵又跟着安静了。路过工地时,云舒停下来,绕到沙堆后面的草丛里看前不久发现的小猫窝,那次云舒照常走在路上,有只狸花猫出现在前方盯着她,待云舒走近,它轻轻地唤了一声,扭头走了几步,再回头看看,云舒被带到这里来,但云舒妈听不得猫随意地叫唤,更不爱猫在家里乱窜躲藏。家里养不得,云舒只能时常来看看,三只小狸花倒是被猫妈妈喂得白白胖胖,整日地玩闹,仿佛这是最快乐的地方。
过了天桥,穿过街道,就能看见云舒家所在的长长深深的巷子。傍晚时分,天桥上两旁有零零散散的小摊,卖蟑螂药,头饰袜子,鞋油等,这里没有叫卖声,或蹲着或坐着,所有人都安安静静,夕阳斜斜打在一张张看不出情绪的脸上,妄想读出些什么。此外,还有些沉默的青年,不知道从哪里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有的静静靠着看底下的车辆,有的竟凭空蹲踩在天桥的铁栏杆上,云舒第一次看见时还以为那人要寻短见,呆站在哪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那小伙手里夹着一支烟,轻烟袅袅而上,烟灰粒倏然落下,他的鞋底微弯,压在手臂大小的光滑的圆形栏杆上,沉重的身体折叠起来,只需往前借点力便会摔到天桥底下,不幸者还会被车辆压成肉泥,云舒在旁边站了一会儿,看到一旁的小摊贩不为所动,所有人都只是静静待在这里,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神色怪异地离开了。往后还看见那小伙几次,后来就再没见过,倒是换了其他的人如他一般神态自若地蹲坐上去。为什么他们不怕摔下去?云舒这样想。
平整的水泥路到巷子这里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早已被踩踏得又硬又实的土地。巷子里楼贴着楼,只留下窄窄的小路,头顶上是交叉横错的缆线,把天空分割成一块块。那便利店上头的黑缆线挂着一条艳粉的女式内裤,有风时被吹得鼓起来翻飞乱舞但却不掉落,雨天时瘪成一团暗红耷拉在线条上要掉不掉,那水滴顺着内裤滴在行人头上,滴在地上的小水洼里。
云舒扭动钥匙,打开出门时锁上房子,等待着自己归来的空房子。放下书包,来到厨房里把晚上要做的菜备好,云舒爸不让云舒一个人在家用火,把菜洗好,把肉切好,接下来就是慢慢地等待。
厨房和厕所连着,被半边墙隔开,云舒站在厨房的过道里,能看见卫生间里朝外开的窗户,窗户外实则没什么可看的,那是隔壁楼的墙壁,仅半米距离。那墙上,同样有一扇窗户,同样是别家的厕所。
云舒正洗着菜,忽然听见“吧嗒吧嗒”的水流声,寻声望去,望见对面家的男人正赤裸着半身在解手,云舒满脸赤红地赶紧把窗户关上,依然能听见那男人打着哈欠拖着鞋子走路的“咔嚓”声……
厨房里的东西准备好了,云舒回到房间写作业,写着写着,鼻头开始敏感地痒痒起来,那是楼下的人家在做菜时放了辣椒爆炒的缘故,又浓又呛的烟气涌进来,云舒止不住地咳嗽打喷嚏,鼻涕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下来。云舒爸说那楼下住的是外省人,爱吃辣,云舒只好再次把窗户锁紧。
房间顿时昏沉下来,云舒一下子也跟着发昏发沉,无聊地躺在床上,而这时,门外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云舒知道定是隔壁的孩子又找了过来,本来是不想搭理的,但要是不开门那几个孩子会一直敲,云舒把门一开,一伙孩子像水一样被“哗”的一声倒进来。
“停住!给我听好了!不准乱翻东西,不准乱喊乱叫!”
下面乌泱泱的一伙子齐声应道:“好!”
云舒甚至记不清这家子到底有几个兄弟姐妹,四个?还是五个?好像女人怀里时常还抱着一个,或者说云舒没见她怀里空过。
“躲猫猫也不行!”云舒喊道。
这是几个孩子最爱的游戏,也是他们最擅长的,一声令下,三秒内准没影,问就说是家里来人时,妈妈就会带他们玩“捉迷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