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难得的认真,安德烈也只好给他一个面子:“好吧,那我姑且相信你说的,可这究竟有什么值得避讳的?如果上面有人生活,那不就说明毒气逐渐散去了?这难道不是好事?”
“你想想,万一不是毒气散去了,而是有人类进化了呢?毒气对我们来说仍是未解的死局,但有一小部分人已经能够……唉,你就想一想吧!”彼得没有说完,看了看屋内的黑暗,安德烈如遭雷击般想通了其中道理,不由得抿紧了嘴唇。
过了许久,彼得的声音悠悠传来:“到了地表,一定要记得两件事。第一,戴好头盔,发生任何事都绝对不能取下;第二,见到生人立刻开枪,不要发问,不要回答。”再往后他们又交谈了什么,安德烈记不太清了,他从回忆中抽离出来,瞥见彼得站在前面第三排,地下城的大门缓缓打开,露出新世界那漆黑幽邃的夜空。
安德烈突然浑身打了个冷颤,“我已经无法回头了”,他这样想着,跟随着队伍走出了地下城。
地下城方圆数里的地势都被已被清除得十分平坦,越野车车队得以在狂野奔驰,扬起沙尘——若忽视其中存在着大量毒气,这一切还算得上振奋人心,令人激情澎湃——头盔的收音设备里传来风声和尘埃颗粒刮蹭的声音。安德烈渴望脱下手套去感受这阵风,但这是不被允许的。他只好努力将自己钉在座位上,努力睁着双眼,如饥似渴地用眼前的新奇景象去填满渴望自由的沟壑。
安德烈心里不停抱怨着,心情难以自持:“唉,要是能自由地欢呼就好了,为什么大家都这样死气沉沉,我们明明是离开了坟墓,又不是去哪里上坟。”
这时,彼得突然蹭地站了起来,显得尤其突兀,他高举双手大喊道:“自由!回家!自由!回家!”他高昂热情的声音迅速感染了周围的车队,大家也都跟着站了起来,挥舞着手臂,跟着呐喊“自由”和“回家”,这份激情愈演愈烈,有的人发出情绪激动的怪叫,有的人上下蹦跳、拍打车身发出噪音,有的人拔起军旗疯魔地挥舞着。气氛逐渐变得热烈、高昂……甚至怪异,就好像他们真的踏上了回家之路一样。
安德烈也跟着呐喊了几句,他可不知道哥哥竟然也会有如此情感外露、一时兴起的一面,他开心极了,站在车上抬起双手拥抱着风,感觉自己真正活着了!
BM12是现目前最北方的一个前哨站。在热情消退之后,他们不得不认真穿越那些新生的峡谷和断层,仔细应对塌陷和落石,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尸骨无存,大自然对曾经的孩子没有丝毫柔情可言。
这趟路途中,最令安德烈印象深刻的是路边偶尔可见几具尸体,由于物资紧缺,尸体的头盔和制服早已被扒走,只剩下赤裸的枯骨。车辆从它们旁边驶过,压碎了一个倒霉蛋的头骨,安德烈感受到了一阵极其轻微的颠簸,轻微得除了他都无人再察觉到。
“或许是错觉”,他这样想着,又回头望了一眼,却清晰地看到了一个奇妙而诡异的景象,后来想想着实令人毛骨悚然:
那堆尸骨上缓缓亮起了蓝色的幽光,像是油画上模糊的光团,在荒芜的旷野上极其显眼,绝不可能错看。那光团开始“生长”,它逐渐变大,逐渐……站了起来……远远看去竟然像是一个人形的模糊剪影!
军队越野车拉着安德烈远去,他愣愣望了许久,反复咀嚼回忆,确定自己是不是看见了故事里所说的鬼魂。但这似乎有点过于幼稚了,他不敢向队友们胡乱发问,引发猜测或是说了可笑的事情被看低一头。何况,队友和他同样穿着黑色的特制制服,戴着黑色的头盔,大家将表情深深隐藏起来了,安德烈觉得他们几乎不可信任。于是,他将刚才的发现几乎是吞进胃里消化掉了,决定不再提及。
在旅途激情燃尽的沉默尾声中,车队终于抵达了BM12。安德烈听说其他车队里有人员损失,但被归类到了常规事项里面,比起这个,他们面临着一个更能广泛引起恐慌的现状:没有人出来和他们对接,外围更无一名守卫,呼叫通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三十七分队领命率先进入BM12内部打探,过了一会儿,他们出来了,分队队长意志坚定地做了个简短的报告:
“他们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