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丰年,我们地处中原,世家大族。你却跑去那穷山恶水之地拜师,自降身份。”
郑鲸海眼里嘲讽嘴上吐槽,“现在又要跟不入流的门派为伍吗?”
师父都要上场了,风头也让李重山出尽了,今年他算是白来了,谁怕谁啊。
陈丰年是真正意义上的天之骄子,家中三代出状元,父亲任职翰林院,其祖父曾官至太傅。
而他自己在参加科举之后更是接连折桂,却在连中两元之后毅然弃笔。令无数人扼腕长叹。
此时他长身鹤立,眉目气势都没有凌厉之态。
缭乱议论之声渐消,背地里怎么来都可以,没人蠢到当着陈家唯一继承人面前指着人鼻子骂。
“丰年,在西南边住得可还习惯?”徐观南右手抚须,面容和蔼。
“前段时间老夫南下,与你父亲在江州偶遇,他对你多有挂念。”
从叶真的角度看去,陈丰年在笑。是社交中笑意不达眼底的那种。
少倾才听得他平静陈述,“我与家中常有书信往来,有劳徐掌门记挂。”
徐观南温润的面容微滞。
“你习武不久,门派之间的事错综复杂,这还是你第一年来大比吧。江湖浩大,你还年轻,遇事有不决之时,但说无妨。”
陈丰年一晒,竟没再开口。
“没记错的话,我的比试还没完。”万全一向面瘫,单看脸的话分不出喜怒,只这语气像是碎了冰渣似的。
林松雪立马嗷嗷:“没看见我们等着呢吗?你白鹤门要挑战,那也得先过了万全手下。
还有没有点规矩了,别八大门派整的跟过家家似的。”
石清波眉梢带怒,眼底戾气横生。
“林庄主,”他隔空拱手,
“是我着急了,只是眼看天色不早,还请林庄主,以大局为重!”最后几个字从他齿间碾过。
“你——”
林庄主按住暴起的儿子,向万全招手,“万全,回来暂歇。”
万全凌厉的气息顿收,起身飞落到林松雪身侧。
莫争缓步上前,顺手把君子道君子健道按回原地。
他边走边把宽大的袖子挽起,做点什么事都嫌这衣服碍事,清风一吹,鼓鼓囔囔的。
偏偏又喜欢得很,舒适宽大。桨洗得都褪色了,膝盖处还补了几针。
他右手在腰间一抽,又一抽。终于拉出两根带子,严谨地把外裳袖子绑实了。
在大弟子身旁停下,他说:“德贞,总算给你们逮着机会,看为师打架了。”
言行恒:“……”
莫争挥了挥手,言行恒自觉后退。
“来吧。”他下巴一抬。
对面石清波面颊一沉。
“师父,”沈半山低语:“事出反常,师父我们得提防有诈。”
石清波抬眼望向莫争,目光狠厉。
沈半山嘴唇嗡动,把未尽之言咽下,行礼退了下去。
石清波脚踏致虚步,瞬时残影掠过,出手即杀招。
而莫争不进不退,以自身为守地,内力盈出,虚实难辨。
重力破万象!石清波出掌似是猛虎下山,身动如游龙矫健。
莫争以手抵掌,抬腿化招。
想四两拨千斤?
石清波嗤笑一声,欺身而上。
他笃信唯快不破。
霎时出招快成重影,身形如利剑,劈开莫争只守不攻的结界。
“无相功!”有人出声。
以两人为中心幻象频出,气流波动不止。
君子道忧心忡忡,“师兄,师父能赢吗?”
言行恒目追重影,口中答道,“白鹤门武学多而杂,历来的门主之位并非传承,而是看谁能在繁杂的技艺中脱颖而出,技压同门,就是下一任门主。”
他呼出一口郁气,“石清波的无相功,已然到了大方无隅境界。”
“再上一层就是臻化至大象无形了。”陈丰年接过话头。
“爹,换你能赢不?”听了一耳朵的林松雪,立马找自家爹印证。
林庄主侧眼看了他一下,问:“赢谁?”
他儿子眉头一扬,要打就打厉害的啊。
林庄主实诚:“他们我都打不过。”
“……”
手肘戳了下他爹的肩膀,“老头,你这话要是认真的,今天过后,天都门就要被踢出八派了。”
林庄主浑不在意,“我天都门挤身八大门派,本也不是靠能打的。”
林松雪顿时想到接手山庄以来涉猎区域之广,所学之杂。
叹了一口气,还不如人家主打一个练武呢。
“今天不论谁赢,输的都是玄真门。”低语喃喃,不用风吹就散了。
林松雪心中一突,疑心自己没有听清楚,“爹?”
林庄主目光落在莫争身上,没再开口。
林松雪见自家爹面色如常,只当自听差了,不再纠结。
“从前不是,今后不一定了。”他难得沉了嗓音说话。
“万全的成就不会止步于此,只要他愿意,以后世人提起我天都门,就不只是医圣和富甲江南的标榜了。”
说着他猛一转身,伸手把万全拨向自己,
“跟李重山打到最后,干嘛跟他拼起掌来?他那身蛮力,你要是稍有差池,本少爷只能花重金买他性命了。”
声音嘹亮咋呼,只是皱起的眉头都能打结了。
万全弯了一下嘴角,弧度不高,又极快绷回直线。
若不是一直盯着他看,根本捕捉不到。
林松雪眼睛亮亮的。
万全稍稍偏了下目光,轻声说,“他左手被我封住了,无论是内力或力气,他都不能应用自如,须臾间够我取胜了。”
林松雪笑得开怀,“我想你赢,是因为你这些年下苦功。你不想让自己失望,我也不想你失望。并不是因为需要你赢。”
林庄主偏头望来,“小雪说得对。只是万全,”
万全立即转身正对。
他‘但凭吩咐’的模样,从小就是。
林庄主不禁轻笑出声,“你和我的孩子没有区别。爱好可以多而广泛,不必执着于此道,来为家中添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