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言可畏不懂吗?说她清白,谁信?我远在江陵都听见她的风言风语!若不处置,整个祁家的名节都毁了!你让祁家的女儿怎么议亲!”
“可送到净尘庵,卿卿的一辈子就毁了!”
“她有胆子做出肮脏事,就得承担后果!”
“卿卿是我们唯一的女儿!老爷,你怎么狠得下心?”
“我得为整个祁家着想!不能因为一颗老鼠屎,坏了整锅粥!”
……
祁卿卿已经无暇顾及父母的争辩什么了,整个人如坠冰窖。
净尘庵是一处尼姑庵,不知建于何朝,也不知何时开始,不诵经,不拜佛,专门收容管制德行名节有亏的女人,名为教化,实则视人为猪狗,葬送了无数女子的一生。
“你不要欺人太甚!”母亲的声音突然尖锐起来:“我已经同意将绣坊交出去,你还要怎样?”
父亲冷哼一声:“绣坊本就是祁家的,轮得到你交?你连自己女儿都教不好,还有什么资格经营绣坊。”
“祁山柏,你是个刻薄寡恩的小人。”母亲捂着胸口,字字泣血:“当年,若不是我们颜家,若不是我父亲帮你,你祁家怎么可能控制整个江南的生丝!这些年来你步步紧逼,我和我哥都忍了!现在你连你的亲生女儿都要毁掉,虎毒不食子啊!”
“你错了。第一,你确实有个好父亲,但你们颜家一日不如一日可怪不着我,是你哥烂泥扶不上墙。”父亲的语调没有一丝波澜,看向母亲的目光带有一种居高临下的蔑视,就像在看生意场上的手下败将,而不是同床共枕多年的妻子。
然后,父亲将这种目光投向了她:“第二,毁掉她的不是我,而是她自己。祁家从来不养废物。”
祁卿卿感觉自己被这种目光一点一点凌迟殆尽。
“好,好,好!”母亲一步步走到父亲面前,仔细端详着自己的丈夫:“祁山柏,我到今天才终于认清了你!颜家对你来说早就不重要了,你想扫除我也想了很久了,是吗?真难为你,等了这么多年。”
母亲转身走到颜卿卿面前,伸手将她扶起来,低声说:“卿卿,你回去。别害怕,娘会处理好。”
母亲的眼中含泪,但目光无比坚定。
21
祁卿卿在惶恐不安中度过了一下午。
她蜷缩着身体,双手死死按住钝痛的胸口,脑海中的胡思乱想简直要将她逼疯:静月庵的种种传言,从未关注她一旦出事就迅速决定放弃她的父亲,阴晴不定但对她倾注了极大心血的母亲,姨娘们暧昧不明的目光,丫鬟仆邑的窃窃私语……以及不知身在何处生死不明的张远志。
她哭累了就迷迷糊糊睡过去,但睡不踏实,一会就醒,醒了继续哭,哭完接着睡……
直到太阳收敛起最后一缕光芒,并没有人踏进房间将她绑走。
或许是母亲将这件事解决了?她在黑暗中缓缓放松了身体,心渐渐安宁下来。
但她依然不能踏出房门。
来伺候的丫鬟按时送饭、按时收拾,一个个都好像被人毒哑了嗓子,什么也不说,眼睛也不看她,安顿好就匆匆退出去。
然而到了第三天,风云突变。
父亲身边的心腹常建踏进她的房间,似笑非笑地说:“大小姐,小人把什么都安排好了,咱们动身吧。”
祁卿卿颤抖着问:“去哪?”
“老爷不都和小姐说了吗?”
“不可能!”祁卿卿冲下床,不顾一切地往外跑:“我要见母亲!”
但她马上就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家丁架住了。她挣扎着怒斥道:“常建,你敢这样对我!”
常建脸上毫无惧色:“大小姐,冒犯了。老爷要咱们即刻启程,晚了,小人担待不起。”
“我要见母亲!我要见我母亲!”
“夫人染了风寒,在明月居静养,大小姐还是不要打搅的好,就当您给夫人尽的最后一点孝心。”
“我不信!我要见母亲!”
常建已然没了耐心,挥手示意那两个家丁将祁卿卿往外拖。
祁卿卿一路挣扎叫喊,往日热闹的后花园此刻竟一个人影都没有,她就这样被拖出偏门塞进辆毫不起眼的马车里。
上了马车,祁卿卿就立刻被绑住手脚、嘴里塞进布巾以防逃脱。
随着一声鞭响,往日在祁卿卿耳朵里欢快无比的马蹄声化作一道道催命符,将她拖入无底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