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飞南是谁?”安先生疑惑问道。
“雁飞南是某侄儿,三年前从军,第一次随某北上大漠侦探敌情便陷落敌手,生死不知。”雁青流望着安先生,郑重说道,“此次侥天之幸,在碛北执行任务时碰巧遇见,其在敌部落中为奴,遂顺手救之,同返代北。”
安先生沉吟不语。
雁青流在交代后事,他和阿魁、秃发生存渺茫,遂抱了必死之心,但他捡来的那个家奴还有活下去的可能,所以临死前他要安排好,给那个家奴一个进入中土的合适身份,否则以目前南北双方紧张对峙的关系,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关隘,更不要说一个身份不明的大活人了。之前雁青流试探过安先生,但被安先生拒绝了,如今形势大不一样,追兵呼啸而来,己方危如累卵,安先生若想完成使命,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那个家奴的拼杀上,投桃报李,安先生应该把那个家奴带进中土。
看到安先生迟疑不语,雁青流抬手指向正从山岭下风驰电挚而来的雁家奴,冲着安先生大声叫道,“他是你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安先生不得不谨慎。这个身份不明者的战力太强大,不论何时何地都异常醒目,一旦事发,或者引来惊天大祸,他怎么办?如何善后?
“还有谁认识雁飞南?”安先生追问道。
“认识他的人都死了,不论是某的家族还是军中,认识他的人都死了。”
安先生惊讶了,“你们雁氏曾是匈奴大部落,虽没落已久,但如今在代北,雁氏也算大族,为何无人认识雁飞南?”
雁青流苦笑摇头,“旁支末叶,家道中落,又在这蛮荒边陲挣扎求生,能活下来已是万幸。”
这点安先生倒能理解,在代北这等苦寒之地,虏姓大族的生存都很艰难,更不要说那些旁支末叶了。雁青流的家族或许已衰微凋零,无人认识一个尘埃般的雁飞南也在情理之中。
安先生躬身为礼,郑重承诺,“若上天眷顾,某见到李郡丞,必极力举荐雁飞南。”
无名氏打马冲上山岭,看到雁青流等人竟然滞留岭头迟延不去,当即一声厉吼,“走!走!迟恐不及!”
不待雁青流等人做出反应,无名氏一脚踹上马腹,战马吃痛,撒蹄狂奔,沿着下山坡道呼啸而去。放置遗体的两匹战马和运载武器的驮马紧随其后,轰隆隆绝尘而下。
雁青流、阿魁和秃发既然做出了阻敌决定,当然不会走。三人冲着安先生齐齐抱拳,与安先生最后诀别。安先生心痛如绞,但使命在身,由不得他犹豫,只能躬身一礼,打马便走。
无名氏回头看到安先生打马跟来,而雁青流、阿魁和秃发三人还在岭头上驻马而立,当即估猜到雁青流等人要留下阻敌,一股怒火勃然而起,忍不住纵声咆哮,“敌众我寡,不可分兵,唯有抱团方有一线生机!走!快走!不要做无谓牺牲!”
一语惊醒梦中人。安先生豁然省悟,亦是扭头狂呼,“走!一起走!敌寇蜂拥而至,你等三人势单力薄,转瞬即亡,根本争取不到时间。”
雁青流、阿魁和秃发三人互相看看,暗叫惭愧,绝望之中竟出昏招,幸亏有无名氏提醒,否则事违人愿,白死了。
三人断然变计,拍马就走,紧随安先生之后疾速飞奔。
雁青流追上无名氏,冲着他点头示意,眼神很复杂,有感激,但更多的却是疑问,只是这些现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齐心协力完成任务。只有完成任务,牺牲才有价值。
“穿过那片白桦林就是中溪水。”雁青流手指前方大声说道,“白道就在中溪水之畔,只要进入白道,我们就赢得了先机,但敌寇穷追不舍,金狼卫更有可能包抄到我们后面,一旦我们陷入金狼卫和拓羯卫的前后夹击,则突围机会渺茫。”
无名氏面色阴沉,蒙头赶路,一言不发。
“安先生至关重要,安先生不能死。”雁青流靠近无名氏,与其并辔飞驰,“所以某求你这一件事,保护安先生,将其安送达代北,完成某的使命。”
“我的命是你救的。”无名氏望着雁青流,郑重其事地说道,“只要我一息尚存,必保安先生周。”
雁青流拱手致谢,接着说道,“某若战死,你没有合适身份便无法入关,所以某要给你一个身份。某有一个侄儿,他叫雁飞南”
正当雁青流把关键之事详细告知之时,白衣拓羯卫已越过山岭,如一道白色洪流,如惊雷掠空,一路咆哮,声震四野。
“咻咻咻”鸣镝在半空啸叫,惊心动魄。
“敌虏追来,距离三百步”秃发一边回头观望一边声嘶力竭地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