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罗府,门人将罗蓝田和祁胜领引到书房,墨宝则被带去了西屋用饭。
罗文远背东面西坐在一张太师椅上,见了罗蓝田进门,抬手示意他免礼看座。
罗蓝田规规矩矩参拜行礼,问伯父夜来睡得可好?祁胜则进门就跪倒磕头。
罗文远和气地说:“起来吧,一看就是个大家子里出来的。六郎把那孩子拉起来,不要拘束,都坐下吧。”
罗蓝田扯着祁胜的手拉他起来,自己在罗文远右手边的椅子上坐下。
祁胜无论如何也不肯坐,只紧紧贴着罗蓝田站着。
罗文远仔细打量着他,见这孩子虎头大颡,长胳膊长腿一双大脚板,长得精神结实。
“真是祁守备的儿子啊,模样象了个十成十。”
罗文远感叹一番,“老夫与令尊结交一场,今日一看到你,恍然如见故人。”
祁胜泫然欲泣,闷声不响跪地又磕了三个头。
“今年几岁了啊?”
“回大人问话,小子今年七岁。”
“才刚七岁啊?长得可真壮实。看着倒像个十一二岁的,似乎不比当今圣上个子矮呢。在家时读过书没有?跟令尊学过武艺没有?”
“回大人问,小子在家时念了三年私塾,进乡学不满一年,粗粗认得几个文字。没正式学过刀剑拳脚,只跟着先父,练过两年马步和压腿。”
“唉,”
罗文远叹气道:“朝廷至今没有收到令尊死讯的正式通报,本官也是前几天才刚得知。这中间有哪些缘故和过程?你不要着急,慢慢说,尽量说详细些。
于公于私,本官都义不容辞,总得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替你祁家报仇雪冤。”
祁胜于是含悲忍泪,把事发前后详细说了一遍。
他年纪虽小,心眼儿颇多。考虑到罗蓝田到底是罗家人,当着罗文远的面,说罗蓝田放走凶手,对自己一点儿好处都没有。
所以现场涉及到罗蓝田的环节他一概不讲,只说自己当时躲在车底没被发现,这才侥幸逃过一死,后来被路过的罗蓝田主仆所救。
罗文远没听出任何异样,倒是罗蓝田,意味深长地扭脸看了祁胜一眼。
罗文远盯着祁胜端详,越端详越觉得这孩子的眉眼之间,依稀仿佛带着些秦太后的神韵。
于是他就拐弯抹角,东拉西扯问些祁无疾一家三口的日常。
“爹爹极疼我和我娘,从来不舍得打我一下,也从没和我娘红过脸吵过架。
军营里事务多,有时好几个月都不能回家。爹爹想我想得厉害时,就会把我一并带去兵营,跟他同住一阵子。
爹爹总说,大丈夫不应该长于妇人之手,就应该放到军营中锤炼。所以从我三岁那年起,就开始常住兵竂,跟着军中幕僚学认字……”
罗文远心里对先前的猜测确认了七八分,嘴上惋惜感慨道:“猛虎怜子,铁汉柔情。令尊称得起一世豪杰,只可惜天妒英才。万幸老天不绝忠良后,如今留得你这一支血脉。
老夫与令尊,往日里颇有几分交情。今日见了你,尤其觉得投缘。虽无故人临终托孤之请,老夫也想肩担道义。如蒙贤侄不弃,老夫愿收你于膝下,视同己出,养你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