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三宝自从师父处学得近身博击之术,每日里勤加练习,他天资颇佳,长此以往,进步一日千里。这日晚间他仍刻苦训练,忽的一个黑影闪来,速度之快,三宝尚未看清,“关门”、“太乙”两穴已被来人点中,立时动弹不得,心下暗道:此人身法如此之快,也只有师父与之匹敌了,遂道:“阁下究竟何人?为何对在下突施偷袭?”那人也不答话,缓缓转过身来。三宝定眼观看,却正是那老太监。心下稍安道:“师父,你为何对徒儿如此呀?”冷谦淡淡一笑,缓缓走近,但见他右手一挥,立替他解开穴道,道:“三宝,你看师父这身法,有何武功可与之抗衡?”三宝四肢活动数下,似觉无碍,思索片刻方道:“师父这身法快似闪电,对手根本无法看清,哪有时间出招与之相抗?”冷谦点点头道:“是啊!天下武功任你有多强,谁又能避开这闪电一击?所以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老奴进门时见你博击之术练得有模有样,看来这段时间你并未偷懒,为师甚是高兴,从今个儿起,为师便开始传你轻功之术,三宝大喜道:“谢师父!”冷谦点点头道:“这轻功之术练得极难,须有恒心毅力方能见效,你心里要有所准备。”三宝一咬牙道:“师父,徒儿不怕苦不怕累。”
冷谦深知三宝秉性,听他如此说了,其心甚慰,点头道:“好,你听好了,你垂手直立,用脚前掌往上跳,不可屈膝,也不可出拙力,你试练几下我看看。”三宝立遵师父之意弹跳数下,离地不足二尺忙又问道:“师父,为何不准徒儿屈膝?”冷谦接道:“不让你屈膝,自有一定道理,这是最基本锻炼之法,切不可投机取巧,你照作就是了。还有,你弹跳之时,丹田之气上提,均匀吐纳,如此反复练习,不可偷懒。师父过几天再来看你,到那时再根据你练习情况再作调整,你记住了?”三宝“哦”的一声道:“师父,徒儿记住了。”冷谦点点头道:“为师这几日四处奔波,着实有些累了,你一个人慢慢练吧!”三宝点点头,直将冷谦送出屋外。
一连数十日,三宝遵从冷谦所授之法练习,孜孜不倦。而那小李子每日送来饮食,他见三宝练习之法笑道:“这法子是谁教你的?依我看来恰似僵尸。好不让人奇怪!”三宝也笑道:“非常之人自有非常之练法,说了你也不懂!”小李子“哼”了一声,不再多说转身便去了。过了数日,小李子再来看时,但见三宝一纵之下,几欲上房,遂添得几分敬畏之心道:“三宝,你如此练法,他日便可在皇城内房顶上飘来纵去,如此以来麻烦可就大了,这可如何是好?”三宝接道:“这可甚不好吗?”小李子接道:“你这身法,如在夜间,谁又知你是贼是凶?皇城之中岂不乱套了吗?”三宝亦觉他所言有理,遂道:“那我晚间不上房不就行了!”小李子支支吾吾道:“那也不成。”三宝一脸苦笑道:“那你想怎样?”小李子不置可否道:“我也不知道,我还得请示皇上。”他不等三宝接话,转身体便走了。
小李子径直跑到御书房,见了洪武跪下行礼道:“启禀皇上,那马三宝越练越邪门,马上要上房了。”洪武闻言大奇道:“这小子果真是个奇才,快详细道来。”小李子接道:“起初,他只是在地上蹦蹦跳跳,这几日蹦得越发邪乎,腿不屈,腰不弯腾地便上了房顶,若再任由他下去,那皇城房顶便由他自由来去了,故奴才大为担心,特来向皇上禀报。”洪武大奇道:“你可知他这功夫是谁教的?”小李子一脸雾水忙道:“这个奴才倒不知晓。”洪武气道:“废物,真是个废物,以后你什么也不用干了,用心盯着他,如有任何异动,及时禀报。”小李子应了一声,自下去了。
马三宝终日苦练,进步颇为神速,这日他脚尖一点,腾地纵上房顶,心中自是万分得意,但想起小李子之言,不免有所顾忌,遂又纵身跳下,到了晚间,冷谦忽至,要检验三宝这几日的进展,三宝拉着冷谦来到屋外,轻轻一纵身又上得房顶,冷谦大喜,令其下来进屋,关上门道:“三宝,这轻功之基本你已掌握,从今个起,师父再教你一点高深的提纵之术,你可要听真了。”三宝大喜道:“多谢师父,徒儿洗耳恭听。”冷谦点点头又道:“为师以前教你脚前掌点地,不可屈膝,是要锻炼你脚尖弹跳之力,如今看来已有小成,以后练功可不受此约束,为师再传你一些心法配合练习,便会有一日千里之感,收事半功倍之效。”三宝听得心潮澎湃,连声道:“师父,弟子知道了。”冷谦笑了笑道:“你上跳之时丹田之气下行,至阳陵泉过商丘直至涌泉,上跃时深吸一口气再为之…。”
二人正专心致至教学“当”的一声,门被撞开,小李子大踏步而入,喝道:“马三宝,想不到真有高人指点你!”他话没说完,一个黑影窜至身侧,手指到处,小李子身子一软,继而昏厥过去,出手之人正是冷谦,他点倒小李子忙道:“三宝,为师的行踪不易让外人知晓,你要严守秘密,若有人追问,只可矢口否认,明白嘛?”三宝接道:“徒儿谨记师父教诲!”冷谦点点头又道:“适才为师所授之法,你须勤加练习,为师过段时间再来看你。”他说完一闪身便不见影踪了。
马三宝将小李子抱到自己床上,一个多时辰过去,小李子悠悠醒来,发觉自己躺在床上,但听三宝调笑道:“你也太不经玩了吧!我就轻轻戳了你一下,你就睡了这半天。”小李子那里肯信,一咕噜爬起来道:“你胡说,我在屋外明明听到有人在传授你武功,而进门之时,一个人影从我身前掠过,点了我一下,我虽未看清那人模样,但我可以肯定点我之人个头比你高多了,决不是你。”三宝笑笑道:“这怎么可能,你不会是发烧?脑袋迷糊了吧?”小李子对自己坚信不疑道:“马三宝,男子汉大丈夫,怎的认了师父还不敢承认,快说,那人是谁?”马三宝哪里肯认,继续辩道:“我哪里有什么师父,你简直胡说八道。”小李子气愤难当道:“马三宝,我说不过你,走,咱上皇上那儿说理去!”马三宝立陪笑道:“如此芝麻小事,还须惊动皇上?再者夜已深了,皇上恐早已休息了。”小李子不依不饶,拉着马三宝吵着见皇上。马三宝心道:“这小子也不过是替皇上办事,看样子也只有设法瞒过皇上,此事方可了结。”他既想到此处,遂也不强,跟着小李子朝御书房走来。
胡惟慵案牵扯甚广,至今各地仍有大量官职闲置,而洪武对此相当谨慎,件件须亲历亲为。故夜至二更,他仍在御书房批阅奏章。小李子扯着三宝见了洪武,双双跪倒行礼,洪武赐平身后,小李子遂将今日之事简略说上一遍。三宝听他讲完,立道:“皇上,那有这等事,小人独个儿在房内练功,他忽的一下冲进来,小人便和他开了人玩笑,伸手在他腰间一点,不料他即昏了过去,也不知道是小人用力过猛还是他不经打。但他醒了之后便和小人胡搅蛮缠,小人扭将不过,只好和他一起见驾。若冲撞了皇上,那可就是他的不对了。”小李子气急败坏道:“皇上别听他胡说,小人明明听见有人在屋内和他说话,他敢做不敢当,真是个小人!”三宝接道:“小李子,你我两人哪个是小人?但你要无中生有,胡说八道,那才是真正的小人!”“你胡说,你撒谎!”“你胡说,你撒谎!”…二人越吵声音越大,竟忘了这是皇上御书房,是在皇上面前。洪武心绪本就繁乱,听他二人你来我往争吵,少时便不耐烦起来,但看他们毕竟两个孩童,又不忍太过发怒遂道:“好了,别吵了,夜深了朕也该休息了,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吧!”小李子见状那敢再多言,三宝心下暗笑,二人齐应声退下。
洪武火烧庆功楼杀死一众开国功臣,事后又将参与此事的军兵秘密处死。他自以为天衣无缝,遂将此事归咎于开国功臣们饮酒过量,失手打翻火锅所至,并从国库中拔出一定银两对其家眷进行抚恤。众家眷无处伸冤,敢怒而不敢言,此后洪武心情大乐。这日洪武召来太子朱标道:“标儿,你既已长大成人,也该替朕分担一些压力,从明日起,你到中书省报到,参与军国大事,磨练磨练吧!”朱标心下不喜,但又不敢直接违命,只得道:“父皇,儿臣对政事一窍不通,恐坏了你的大事。”洪武不喜道:“万事皆从零开始,你到中书省多听多看,时间一长,便会慢慢上道的,你父皇我从小是个放牛娃,不也一步步走到现在!”朱标面红耳赤道:“父皇正值盛年,英明神武,儿臣恐不胜其职,惹你老人家生气。”洪武恨得牙根发痒但又不易发作,遂耐着性子道:“标儿,父皇现下已是垂暮之年,终一日要长埋地下,这天下早晚也是你的,你现在若不用心学习,将来君临天下时便会手足无措,顾此失彼,我朱家的天下就岌岌可危了。”朱标不以为然,摇摇头道:“朝中养得一帮文武大臣,分工明确,他们若各尽其责,这天下何愁不太平,儿臣觉得父皇活得着实苦了些。”洪武闻言再也按捺不住,伸手打朱标一个耳光,喝道:“朽木不可雕也,滚,给朕滚!”朱标摸着脸,应了一声,转身便欲退下,洪武斥道:“记住明日到中书省报到。”朱标唯唯称是。
朱标挨了训斥,心中闷闷不乐。次日央央来到中书省,一从官员见太子到来,个个趋言附势,迎奉拍马。朱标立时又飘飘然起来。洪武的话早抛到脑后。太师黄子澄对朱标之秉性甚是欢喜,也只有如此主子,方能显出臣子之能呀!那陈友谅伙同太师黄子澄一道狼狈为奸。用尽一切卑劣手段排斥异已,打压群臣。众人察言观色,见太子一至于此,遂敢怒不敢言。
这日朱标无所是事,和黄子澄闲聊,少时竟谈到江湖之事,朱标道:“想我堂堂大明王朝,上有朝廷文武百官,下有各地官府衙门,像武当、少林等一众江湖门派还有存在的必要吗?”黄子澄接道:“这一众江湖门派少则几十年,多则数百年,自有它存在的价值意义。”朱标不屑一顾道:“本太子倒看不出他们存在的意义,本太子欲率一旅之师,扫平这些乌合之众。”黄子澄接道:“太子此言差矣,他们虽是一众江湖草莽,但奉公守法,太子有心除之,但也出师无名,难免惹得天下众怒。”朱标气道:“照你这么说,朝廷对他们也无可奈何了?”黄子澄笑道:“他们虽是一群乌合之众,但其中不乏英雄人物,朝廷若无的放矢,刻意打压,恐引起哗变,如此可就大事不妙了。想当年元末之时,我明教被视为魔教,江湖中人更是群起而攻之,处境着实堪忧,幸得上天庇护,出了张无忌此等人才,整合四分五裂的明教,他力排众议,和江湖各派握手言和,终能和大元相抗,数年后才有我大明王朝。所以说江湖中人也不可小视了。”朱标闻之一惊道:“如此说来,这江湖亦可成事,这岂不成了我大明心腹之患,这可如何是好?”黄子澄又道:“臣有心为大明分忧,可也苦无良策。”他沉默半晌,又道:“太子可还记得那陈友谅?”朱标哈哈一笑道:“陈友谅此人武功也算不错,心思也够机敏,本太子如何不记得他?”黄子澄笑道:“此人出自江湖,对武林知之甚深,如你所言,他心思机敏,或许他能想出万全之策。”朱标点头道:“好,反正闲来无事,就召他前来,本太子倒要看看他有何高见?”黄子澄应声,遂传令下去,召陈友谅进见。
少时陈友谅至,见了太子行完礼。朱标道:“陈友谅,本太子和太师谈及江湖之事,特请你来商议一番”陈友谅立道:“谢太子抬爱,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黄子澄点点头道:“我大明朝有今日之兴,皆赖当日明教之功,而明教源于江湖,可见江湖之力不可小视,而太子深谋远虑,防患与未燃,欲请你出个主意,平定江湖,一劳永逸,你可有良策?”陈友谅微一思索道:“江湖中各门派相互独立,各霸一方,尚不足为虑,但若他们统一起来,那可是一支虎狼之师,故除之却又非易事。记得当年元末之时,大元汝阳王,一边镇压义军,一边定其女赵敏率玄冥二老一众高手,甚主动用军队相助,也未能平定江湖,在下苦思冥想多日,方明其中原由…。”他话到此处,故意卖个关子,停下不言了。
朱标急不可待,忙道:“什么原由?快说!”陈友谅咳了一声又道:“想当年少林、武当、峨眉、华山、崆峒、昆仑中原六大派围攻明教,赵敏本可打一手好牌,但她先诛少林、后灭武当,终招至江湖中人群起而攻之,失败也是在所难免了。”黄子澄不住点头,朱标却听得糊里糊途,遂问道:“如果你是赵敏,你又会如何?”陈友谅淡淡一笑道:“如果我是赵敏,我会从江湖中一些小门派着手,分而蚕食,步步为营,待实力有压倒性优势时,再挑战六大派,而那六大派也要从弱到强打起,最终武当、少林,若依此法行事,统一江湖便指日可待了。”黄子澄点点头,又补充道:“说得好,就象滚雪球一般,刚开始时体积较小,只能拈上少量的雪,慢慢越滚越大,就足以粘起大量的雪,循序渐进,小事亦可成就大功。”朱标听得似懂非懂道:“你们说得太抽象,实际点该怎么做?”
陈友谅和黄子澄相视一笑道:“太子殿下,少林、武当此类门派根深蒂固,势难连根拨除,若一味用强,只会引得他们强力反弹,其后果不堪设想,依在下之见,只可以江湖中一些较小门派下手逐一兼并,待实力有压倒性优势时,再挑战那些所谓名门正派,将他们一一铲除,以绝后患!”朱标这下可算明白。忽的他脸色一沉道:“陈友谅听令!”陈友谅闻言大惊,再次跪倒于地道:“太子有何吩咐?”朱标接道:“本太子令你动用一切可用力量,逐步实施这一计划,到那时武林盟主之位可就是你了!”陈友谅大喜道:“谨遵太子圣喻,在下甘心情愿永追随太子殿下!”朱标不住点头道:“好!很好!本太子就喜欢忠的奴才。”陈友谅道:“太子殿下,此计划实施也不是那么容易,在下想借一人之力。”朱标道:“何人?说来听听。”陈友谅接道:“此人正是大乘法王贡葛扎西。”朱标不假思索便道:“这个容易,赶明儿我去父皇那儿讨块金牌交于你,你便可随时调用此人。”陈友谅喜不自胜,谢过太子,自下去准备。
陈友谅心下暗自得意,有太子朱标为靠山,自已便可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他回到太师府,分派二十余人在江湖上四处打探,不出一月,探子纷纷回报,陈友谅仔细分析一番,便拟定了一份计划,第一个他便选中泰州“神拳门。”
那神拳门创立三十余年,掌门人姓万,据说是少林俗家弟子,此人心术不正,笼络了一帮地皮无赖,在江南一带贩卖私盐,强买强卖,积攒了不少财富,地方官员见他们已成气候,遂也惧怕他们三分。长此以往,这神拳门也算闯出一片天地。如今他年事已高,其子万通接手父业。那万通从小力大如牛,后得高人指点,练出一身劈山摔石的拳法,因其练拳时,双臂挥动呼呼生风,如生八臂,故而江湖戏称“八臂神拳。”他接手神拳门后,设总坛于常州,下设十二堂大肆扩张,几欲垄断江浙一带私盐生意。后兼并海沙帮,控制了沿海一带,势力如日中天,盛极一时。
这日万通正和数名弟子闲聊,一门丁匆匆跑进来道:“掌门,小人在门口守卫,也不知从何处射来一把飞刀,刀上带着一封信,小的四下查看,却不见任何人影。故取下这信,请帮主定夺。”万通心下一惊,接过书信,顺势打开。但见信中言道:“神拳门在江浙一带贩卖私盐,欺行霸市,扰乱地方太平,本人看之不过,定于明早此时前来踢门!”下落款:陈友谅。万通看毕,立时火冒三丈,大叫道:“这陈友谅是什么东西,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明日他若真来,管教他有来无回!”众弟子不明所以,接过那信相互传阅,纷纷道:“师父,常言道:善者不来,来者不善,那陈友谅敢口吐狂言,想必也非泛泛之辈,还是小心为妙!”万通稍作冷静,亦觉有理,遂召集各堂好手,于明日总坛护法。
次日,神拳门戒备深严如临大敌。不时,陈友谅带着几名亲信,会同大乘法王来到神拳门口,高叫道:“快去禀报你家掌门,陈友谅准时赴约来了。”众门丁见此架式,慌忙进去禀报。少时万通引着帮内好手鱼贯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