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王负剑讶异地望了这位唐府千金一眼,对方看他不顺眼,他还看对方不顺眼呢,此刻这些话落在耳中,让王负剑心中有一种久违的暖意,他想起了不告而别的父亲。
就在王负剑犹豫是否挺身而出时,七十岁护卫李军牧勒马来到前面,与黑影们对峙。
“李军牧,我等知晓你实力,但双拳难敌四手,且你年事已高,难道真想死在这?”
黑影劝说,被七十岁护卫拔出的刀影照到,众黑影严阵以待,李军牧大喝一声,单骑直冲进人群,一个来回,那为首之人——觉醒境神脉者脑袋飞起,黑影们骇然,又有几个脑袋飞起,这些实力恐怖的觉醒境像一群猪一样被一刀刀收割着,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不到十秒的时间,一半已尸首分离,剩下一半硬拼的硬拼,逃跑的逃跑,哪还有阵型,在杀死最后一个硬拼黑影后,李军牧连搭数剑,瞄准了下,嗖一声箭矢同时射出,片刻后,黑暗中传来若干声闷哼,显然是逃走的那些人中箭身亡。
血腥味才刚刚弥漫开来,王负剑惊悸万分地望着地上一具具断头尸,那可是觉醒境强者,死得如此容易?等再向七十岁护卫,只觉高山仰止,满怀敬畏,七十岁老头这么猛?
李军牧收弓,走到黑影尸体中,大手一抓将一个装死的黑影提起来,那黑影要被吓破胆,浑身颤抖,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谁派你们来的?”
“不知道……”
黑影还算有几分骨气,直接咬断舌头,李军牧冷笑,手抓着对方脑袋,身上爆发橙色星能,这威不可测的神脉星能如丝线般扎入黑影脑中,黑影不断惨叫,最后蹬了下腿死掉了。
李军牧扔掉尸体,睁开眼睛,回到马车旁,弯腰道:“禄府!”
唐老一直都没下车,甚至没撩开帘子看,好像一切顺理成章,沉默半晌道:“禄广吗?我上个月还亲手抱过他满月的曾侄孙,我们是老朋友,你不会弄错吧?”
李军牧没说话,保持行礼姿势,唐玉菲认真道:“爷爷,他们以为你老了,以为唐府完蛋了,这几年可没少欺负我们,您都忍了,可这次敢下杀手,实在出格了!”
马车传出唐老有些颓然的声音:“我确实老了,但唐府没完蛋,需要告诉他们这点,回去吧。”
“是!”
李军牧领命,翻身上马,马车调头,明明隔着窗帘,唐老却能看出王负剑有所犹豫,问了句,王负剑解释说,这些人身上肯定有好东西,如今唐府物资短缺,不如先搜刮一番再走,唐老说不用,自会有人来做。
马车原路返回,王负剑环顾四周,不曾感知到有其他人,难道唐府不止他们几人?他现在暂时去了逃走的心思,目光不时看着七十岁护卫的背影,越看压力越大,觉醒境亦有区别,何况对方还是神脉者,他就算恢复星能都没有任何逃脱机会!
唐府不简单!
……
格斗场门口,人来人往,胖门卒队长今日暗爽了一把,平日里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拦唐府的车,今日他不仅拦了,还迫使那位昔日声名震天的唐老下车接受检查,可以说是狠狠打了唐府的脸,至于报复,他倒不怕,唐府如今夹着尾巴离开格斗城,不会再回来了。
门卒队长正这样想着,有手下戳他,他不悦呵斥,什么事至于这么惊慌,然后他看见原本已经离开很久的唐府马车去而复返,依旧是那个队形,唐玉菲和护卫在两侧,猫脸车夫驾着马车在中间,后面有个时刻在挥剑的斗士。
队长赶紧上前迎接:“诸位怎么回来了?”
“格斗城是我唐府的家,不能回来?”
唐玉菲反问,队长连忙说可以,他察言观色,壮起胆子提出要进行检查,唐玉菲冷怒,质疑格斗城规矩,进城不用检查,队长还是用最近人多眼杂的理由搪塞,说不要为难他们这些下人。
这次不等唐老发话,唐玉菲息怒下马,唐老也从马车里出来,相较于出城,一行没有那么生气,在门卒队长看来赌对了,唐府终究还是没落了,选择忍气吞声,而在王负剑眼中,这白痴队长不知是谁授意,真会找死,他可没心情出言提醒。
唐府一行一声不吭地接受检查,引得众人围观,加上出城的事,很快此事就传遍了整个格斗城,不管路人还是各方势力蠢蠢欲动,觉得唐府既然如此孱弱,此时不痛打落水狗更待何时?尤其是王负剑这个恐怖斗士和落霞剑,很多人眼馋死了。
在一众虎视眈眈中,唐府一行来到一座颇为气派的府邸,这府邸规模和装修比罗府强上许多,不是唐府,而是禄府。
禄府同样历史悠久,是格斗场有名的强大势力,其实力只在四大斗主府之下,能排进前六,众所周知,禄府和唐府一向关系要好,两个斗主友谊真挚,唐府突然落寞,前来寻求禄府帮助再正常不过了。
禄府门口,守卫们早就发现唐府一行,有守卫急忙上前,尊敬道:“唐老,您来了!快里面请!”
唐老掀开帘子,望了禄府一眼,摇摇头:“我就不进去了,牧兄,你替我进去一趟。”
“是!”
七十岁护卫领命,跟着守卫进了禄府,大门合上,等了半晌,不见有动静,王负剑心中直打鼓,他拿不准这唐老什么实力,否则此等良机他早就逃之夭夭,奔向自由了。
蓦的一声惨叫传出,紧接着无数惨叫声,此起彼伏,有男人、女人、小孩和牲畜的,咒骂声、痛哭声、求饶声不绝于耳,不难想象,此刻的禄府已然成了人间地狱,守卫们早就全都冲进去,没有再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血淋淋的手从门缝中伸出,被一把拽回,李军牧提着血刀走了出来,浑身是血,他将大门关好,里面再也没有任何惨叫声,只有建筑倒塌、燃烧的声音,禄府内浓烟滚滚,禄府外一切如初,但王负剑知道,禄府已被灭门了!
王负剑一直在练剑,疯狂练剑,仿佛禄府内发生的事与他无关,就算与他有关,他又能做得了什么呢?去救人?禄府咎由自取,该遭此难,他救什么人?他又拿什么救人?现在的他,十个百个怕都不够李军牧砍的!
来到这个世界,王负剑杀过人,也见过别人杀人,但这种血腥灭门还是第一次身历其境,一家老小,斗士近卫,星兽牲畜一个都没放过,这唐老是真的狠啊!七十岁护卫也是真的猛!
王负剑心乱如麻,只能沉溺练剑,他疯狂练剑,麻痹自己,他不知道如果有一天他遇到这种情况,会下杀手灭门吗?灭门与现代文明道德相违背,不灭又对不起自己,遗留祸患!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附近,明处暗处各方势力的眼线早就目瞪口呆,纷纷色变,哪还敢继续监视,飞速逃离。
唐府一行,唐玉菲、八十岁老妇仆、猫脸车夫以及亲自灭门的七十岁护卫李军牧,脸上都没有太多波动,反倒唐老倒隐约有些哽咽,他缓了口气,让马车开动。
马车从巷子出来,行人们纷纷退让,这桩灭门惨案几乎一瞬间传遍整座格斗城,街道上不管什么人都主动让开一条路,两旁的摊贩敬畏无限地望着,马车前行,血水从李军牧血淋淋的身上留下一道长长血痕。
等到了城门口,门卒队长吓得魂不附体,李军牧骑马从他身旁走过,直接吓得他瘫坐在地,其他门卒惊恐无比,哪还敢做什么检查,这扇格斗城厚重的铁门,在唐府一行的面前脆弱得跟豆腐一样。
在万众瞩目中,唐府一行再次出了格斗城,直到现在,整个格斗城才真正开始颤栗起来!各方势力由之前的虎视眈眈变成内心战战,那位唐老已经很多年没动怒了,这次他明显怒了,一怒便屠一府!还是排名前六的禄府!禄府可屠,新的四大斗主府呢?
唐府一行没走多远,一队人马追了上来,看穿着是格斗场的强者,带头的是那位里老。
“唐渊啊,这么多年你还是没变。”
“我回来就是为了告知这点。”
“嗯,现在所有人都记起来了,能否给老夫个面子,随我回格斗场一趟,禄府的事总得给个说法啊。”
里老询问,被直截了当拒绝,有强者大怒,撸起袖子就要锁拿,里老阻止,拱拱手,目送唐府一行离去。
“年轻人,莫说你,就是场主在这也不敢说能拿下唐渊!”
他拍拍那强者肩膀,回马离去,其他强者跟上,那强者顿觉一阵后怕,他不相信这位唐老真的有那么可怕。
唐府一行走了一段路,又有一队人马追来,王负剑认识来人,居然是自己昔日的斗主罗千三。
罗千三一上来就点头哈腰,那叫一个卑微,自己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敢接下唐府资源,他没这个实力,声称愿意和唐老共享这些资源,一切唯唐老马首是瞻!
罗千三这副谄媚样,哪里像新四大斗主,分明像一只惊弓之鸟,来寻求雄鹰的饶恕,唐老只回了三个字:“不必了。”
其实唐玉菲是心动的,奈何自家爷爷态度坚决,她只能放弃,罗千三真的被禄府灭门吓傻了,这才拼命追来,把姿态放得极低,万万不敢得罪唐老,只希望这只雄威犹在的老鹰别记恨他。
唐老说交易是他主动提出的,心甘情愿,他干嘛记恨谁?况且他认为这笔交易很划算。
“好吧,您说什么就是什么!罗府就是您第二个家,你什么时候想来就来!慢走啊,您!”
罗千三腰都要弯到一百八十度了,等马车走远,这才起身,擦了擦汗,宛如死里逃生般,不由感慨唐府的底蕴,他明白,唐府那么多贵重资源加在一起都远不如唐老一人重要,有唐老在,唐府就还拥有难以想象的影响力,不是他一个新贵能比得了的。
罗千三前脚刚走,又有一队人马追上来,这队人马的规模和气势与前两批完全不在一个层次,那种深不可测的压迫感宛如一支军队,一直还算沉稳的唐玉菲登时紧张起来。
这是格斗场四大斗主府之首的肖府斗主,肖云间,肖云间发髻齐整,精神矍铄,所带强者威风凛凛,由斗士、近卫、私兵组成,放眼望去竟有五十人之多,几乎全是觉醒境。
李军牧抽出刀,随时准备迎敌,冲突一触即发,肖云间抬起手示意手下收起武器,他骑马单骑来到马车前,唐老撩起帘子,坐在车中与对方对峙。
“就这么走了?”
“走了。”
“不回来了?”
“大概是。”
“格斗场没有你这老家伙会少很多乐趣。”
“格斗场从不缺乐趣。”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陷入沉默,好一会儿,肖云间看向仍在发疯般练剑的王负剑。
“这就是那个剑修?还有落霞剑?”
“是的。”
“他在干什么?”
“练剑。”
“这种时候他么练剑?见到我肖云间不来拜见,也太失礼了!”
“他是我的家人,不用拜见外人。”
肖云间点头:“也对,你唐渊的家人是得有些脾气,若是落入我手中,我一定好好调教调教!”
唐老耸耸肩,将帘子放下,肖云间也勒马转身,一声令下,在五十多名强者的簇拥下奔腾而去,留下一阵烟尘,唐玉菲轻吐口气,李军牧血刀入鞘,王负剑也骤停下来。
马车再次出发,离格斗城越来越远,再也没人追上来,王负剑的心渐渐平静下来,他继续练剑,一些纠结,心中已有了答案,他不是完人,不需要用完人的道德标准给自己套上枷锁,如果有一天他终将成为所谓的魔鬼,他何须婆婆妈妈?他不入地狱谁入?
既然坚定决心,没了后顾之忧,王负剑认真练剑,身为一名剑修,他深知剑是需要熟悉的,尤其是名剑,翩若剑是,这把落霞剑更是。
练了这么久,王负剑隐隐有种感觉,这把落霞亭的传承之剑似乎隐藏着某种剑法,那绝不是普通剑法,很可能是落霞亭或者那位秋风客的强大剑法,一旦感悟到,必定是一次不小机缘。
然而,王负剑放弃了感悟,拒绝了这份来自落霞剑的馈赠,他不需要也不想学其他剑法,只想独爱快剑,专一,极端的专一,才能将快剑练到极致,为此他甚至不去学拳脚工夫,哪怕没有剑他是个废物,他也要只练快剑,无敌快剑,毕生快剑!
带着这样的信念,王负剑达到忘我境界,练剑成了他唯一专注的事,其余事他都忘记了,一路上发生了什么,有没有再遇到敌袭,他不知道,他如行尸走肉,练剑机器,熟悉各种环境中挥剑,山坡、泥地、河水、树干、马上、雨中、坟头……
练剑已不再只是他生活的一部分,而是近乎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他的剑术由于到了瓶颈并未增长多少,但这种感觉和状态让他抓到了点什么,对,就是掌门伊水芳时刻挥剑的那种境界。
王负剑忘我,唐玉菲不由担心:“爷爷,他这样真的不会有事吗?魔怔了都要。”
唐老感慨:“或许这正是他要走的道,这条道枯燥遐远,没有尽头,但他有一天真的走到了,那便是最强之道!”
唐玉菲不禁呢喃:“最强之道……这种普剑流真的能走到最强吗?”
“相信就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