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悝在魏国进行的方方面面的变革,从政治到经济到民生,桩桩件件,无一不是惊天巨变,无一不在开罪于旧贵族,于是乎,变法才告一段落,李悝的命运便迎来了所有变法士子谁也无可避免的悲惨结局。法家士子,注定以悲剧收场,也只有悲剧,让他们的人生更加明艳动人了,仅仅有傲人的丰功伟业,那足以明艳,却难以动人。飞蛾扑火,自取灭亡,这是一种愚蠢的行为,但是那群伟大的布衣政治家们,他们愚蠢吗?有人说,飞蛾扑火,献身光明,但可能有时候,飞蛾扑火,并非是为了献身光明,不过是宿命罢了。从他们成为法家士子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那样的宿命,谁也无可逆转,纵然如此,后世法家仍然义无反顾,好像一场感天动地的爱情,明知最后会遍体鳞伤,仍然义无反顾。
那一天,天空仿佛在一夜之间换了容颜,前一天还是万里无云,晴空如洗,而此刻,却乌云密布,沉重得仿佛要压下来,预示着不祥。李悝,这位魏国的丞相,一向习惯早起,他的精力似乎永不枯竭,总是那般精神抖擞,无论处理政务到多晚,第二天总能准时出现在丞相府,精神饱满得仿佛从不需要休息。丞相府的属官们常常私下议论,惊叹于他的精力为何能永远那般充足,好似铁打一般,不知疲倦。
这一天,李悝依旧保持着早起的习惯,然而,当他推开窗户,望着那压抑的天空时,心中却莫名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是这天气所导致的吗?不,他自知并非那种会被天气左右心情的人。这种感觉很奇怪,但他并没有多想,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将这些杂念抛开,一如往常地在丞相府中整理着法条,为即将到来的朝会做准备。
时间如流水般悄然流逝,当李悝整理完法条,准备前往王城参加朝会时,他却发现今天的路程似乎比往常要长许多。他皱了皱眉,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他扯开车上的窗帘,向外望去,却发现这并不是通往王城的道路。他的心猛地一沉,立刻喝止了车夫。然而,车方才停下,车夫便如同鬼魅一般消失了踪影。李悝心中大惊,连忙看向随行的护卫,却发现他们不知何时竟然已经换了人。而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这动作之快,简直让人惊奇。
李悝心中涌起一股怒意和悲哀,他何其聪慧,自然知道个中缘由。他明白,自己今日肯定是跑不了了。这些贵族们,为了维护自己的私利,竟然不惜对他这位为国家鞠躬尽瘁的丞相下手。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睁开眼睛,目光变得坚定而平静。
他气定神闲地坐在原地,就像当初朝堂上那般。只是,上一次,他是在静待他人生辉煌的到来,而这一次,等待他的,却是无尽的黑暗。他心中涌起一股悲壮之情,但他并没有丝毫的畏惧和退缩。
就这样,这位法家巨子,这位曾经推动魏国变法、为国家带来繁荣与强盛的丞相,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离开了这个世上。
千百年来,变法者无一不付出惨痛的代价,李悝自然也不例外,当变法者为变法死于非命的时候,无一不是引起社会的强烈震动,痛心者有之,高兴者有之,麻木者亦有之,痛心者或为亲朋,或为变法家的追随者,高兴者自然就是反对派,麻木者应该是在任何时候都占大多数的,他们顶多将这些事情当做饭后谈资,不会有任何感觉。总之无论如何,变法家的消亡绝不会无声无息。但李悝似乎却是个例外,在李悝死后,魏国庙堂竟然没有一点反应,没有人大声喝彩,也没有人为其哀悼,好像魏国从来就没有过这个人一般,就连那个将李悝视为魏国救星的魏斯,好像也对李悝的离去漫不经心,这是李悝的悲哀吗?作为法家的先行者,或许这是他注定的悲哀,尽管他的变法程度远不如后世那般深彻和剧烈,但是作为先行者,这个结局也并不值得意外,对于魏国的贵族而言,李悝完全就是眼中钉肉中刺,甚至他们自己就是那个挥下屠刀的恶魔,他们自然不会希望有人提起这个人、这件事;对于魏斯来说,李悝的变法使命已经宣告完成,而且变法造成的魏国的震荡,由李悝自己的鲜血来磨合再恰当不过,毕竟这样一来,贵族们对魏斯的怨气就会少很多,因为首开变法先例的魏国,贵族权力势力依然强大,果真联合起来反对魏斯,他自然很难招架得住,所以由李悝自己吸引这些人的目光,将仇恨转嫁到李悝头上,再合适不过。魏国庙堂上的两大势力集团都选择闭口不言,哪还有人会不长眼的提及这件事,所以李悝悲哀的结局,也就这样产生了。不过,这会掩盖他本身的光芒吗?当然不会,作为法家的先驱者,他永远是光芒万丈的,只是由于时间和时代局限的原因,李悝的成功终究是有限的,任何时候,人们都不会轻易磨砂先驱的功劳,也不会太过于苛责他们,毕竟作为开创者,人人都知道他们的不容易,不过同样的,在任何时候,人们也都不会因为他们是先驱者,就对他们视为神明,毕竟,功绩才是立身之本,所以当后来者以摧枯拉朽般的能量创造世人难以企及的伟业的时候,世人也绝不会吝啬他们的赞扬,不会因为他们作为后来者就无视他们的功绩,当然要做到这样,你的功绩,必须要远远的超出常人的极限,否则即便你能超越那个开创者,在世人眼中,你仍然比不过那个开万世先河的先驱者,而战国时侯的法家,似乎并不缺少这样的伟大人物,所以,李悝这个法家的先驱者,他的光芒虽然并没有因为他的早早离去而完全被掩盖,但是由于后世人物的伟大功绩已经达到常人难以企及的极限,他的光芒自然要稍显暗淡,那就是后来的吴起和商鞅,这当然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