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方秋图喝着营养快线,复盘着自己九死一生的经历。
时间退回到一天前。
“箐佳路205号……”方秋图满脸黑线看着手机里的地址,导航软件所给出的坐标把自己绕成了无头苍蝇。
那个莫情其妙的梦境让他头昏脑胀,猫毛貌似卡入了呼吸道,无论怎么干呕咳嗽都无济于事。
此刻正值下午高峰期,去学校的学生和去上班的白领都识趣地绕着方秋图走,没人愿意招惹这个两眼充血头发凌乱如狗窝的青年。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现在形象不大讨喜,方秋图尴尬走入路边一家奢侈品牌的更衣室,对着镜子试图梳理自己那难以挽回的发型。
店员小妹想以有客户要试衣服为由劝阻方秋图入内,让他去霍霍其他无辜店铺,但刚准备上前就被略微年长的同事拦了下来,同事摇摇头,食指放在唇前,示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更衣室内,方秋图捋了捋自己并不存在的领带,开始镇定规划下一步路线,显然那205号并不好找,但打电话问主任又显得自己有些无能,尽管这可能是实事,但承认与否却事关自己可能所剩无几的脸面。
一定是之前的鬼压床……或者猫压床让自己失去了判断能力,现在自己调整状态,大可再试一次,先走出更衣室绅士地向店员致谢,再出门左拐,这次不看那人工智障导航,定能找到205号,若不效,则联系主任治臣之罪……
“好……”方秋图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更衣室大门。
“不好意思借用了你们的更衣室……尼奶奶滴!”计划第一步的致谢还未完成,方秋图就傻了眼。
门外的景色如同油画被染上了一层颜料,线条与色彩被胡乱涂抹,物体之间的边界迅速交融在一块。一股无法形容的刺鼻腥臭充斥了的鼻腔。
好像有脚步声靠近。
方秋图想到之前去美术馆参观,有一幅不知名画家捐献的巨大油画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空旷荒凉的沙漠上,旅人带着马匹前行,一轮巨大圆月占据大量画布空间。被月光照耀的沙土闪耀着古雅银光,但在月球表面坑洞细节上,却用极细的笔触勾勒出了一群繁杂的生灵,有凶相毕露的恶狼,有手握刀剑的军队,还有扭曲吐信的长蛇,他们随时要从月亮上倾巢而出,将暴力与鲜血蔓延到大地上。
他感觉自己失去了重心,脚下的地板传来异常的柔软感,每走一步都在往下陷。他不顾一切想向前行进,但肩上好像有枷锁在把自己向后拖拽。浑厚古朴的歌谣从四面八方袭来,似乎在庆祝什么。
隐约能感受到有人在试图搀扶摇摇欲坠的自己,此时的方秋图似乎可以感受到现实里的自己被店员或是街上的路人阻拦和围观。
有什么话憋在胸口先要爆发出来,那异样的眼光自己很熟悉,像是在看动物园里的野兽,或是在观摩某个生理构造奇异的生物,好奇、疑惑、畏惧,甚至有一丝同情。
“滚开!”千言万语最终转述为两个字,方秋图没由来地愤怒。这股怒气并不属于他,像是有人借他之口在大声倾诉。
他暴躁得像被猎人围捕的凶悍猎物,面对火把和枪口在张牙舞爪,浑身上下透露着狠劲儿。他奋力挣脱开束缚,向更为广阔的原野狂奔。
哪怕再向前走一步也好,也许只要再往前哪怕一步……
“就可以到月亮上去。”哀婉的女声在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