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水。”
“啊,谢谢了小子。”
“不客气。”
十识在人群里穿行,盆子里的湿毛巾早就分发完了,转而火急火燎抱着一箱矿泉水跌跌撞撞走着。
伤者源源不断从四面八方累积过来,虽然志愿者数量也一直增加着,可多少还是缺人手,大家都忙的不可开交。
“这里有水!要水吼一声!”
“这里!”
“这就来!”
十识小心在人群里穿行,有人痛苦的扭曲肢体,让人很难辨别他下一步的动作,十识看到一般选择绕着走。
我们救人的前提,是要保护好自己的安危。
很快,十识就来到了呼唤的一团人前。
一名男士紧张的抱着怀中染红了大片裙摆的女子,慌忙接过十识手中的水,颤着手喂进她的嘴里。
不少水其实是浪费了,但他仍孜孜不倦动作着,最后灌进嘴里,嘴对嘴喂进去。
“丽,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他放下空水瓶,虚虚抱着她,把脸靠在她头上,不敢大动作,生怕再弄伤她。
十识没法安慰他,不远处还有人焦急等着。
轰——
是事先便被人精心预设好,还是有人刻意混进人群,筹划灾难,已经不重要了。
爆炸恰好自人群正中迅速扩散而开,人们瞬时受惊,像无能的鸡鸭,只能朝着一个方向,毫无理性的奔逃。
有人满怀血肉,有人踩满血泥。
爆炸是一瞬间的,十识注意力全在脚下呼喊的人们,一时竟未察觉,待意识到抬起眼望去,除了突然崩裂的土地,奔腾的泥土,橘黄的焰火……不远处,女人身影模糊不清,只知道,正向自己跑来,却很快被另一块火焰淹没。
十识呆愣原地,明显没反应过来,幸好有人扑过来,这才勉强避过爆炸残片,十识趴在地上,头晕乎乎的,还没恢复清醒,只感到身子猛的被一双无比粗糙的手拉着,双腿摇摇摆摆跟着那人的步伐奔跑着。
若要加之形容,此时的十时,只觉得世界定是由惊诧的耳鸣,可怖的炸响,眩晕的眼界,扭曲的肢体等等一同构成的。
他听到,有人仍旧高歌,哀祷上帝惩戒,辉煌降临。
他知道,有人失声尖叫,拖着残破躯壳,走向地狱。
一切来的太突然,一切又似势必到来。
时间仿若过得很慢又很快,在这不短也不长的时序里,他只深刻感知到,手心处传来的粗糙触感和那抹温热。
到最后,能回忆起的,是被甩出时剧烈的惯性造成的失重感,以及身后猛烈的炸响下,那人在焰火中几乎声嘶力竭的吼声:“小识,快去巷子里!……快去啊!”
随即一股轰鸣,再度来到耳旁。
多么熟悉的声音啊……
一瞬间,他终于知道那手的主人是谁了。
“……天叔?”
……
再睁眼,脸庞挂满脏污,眼角带着彷徨的泪花,他看向已被火光映射成血水的天空。
支起腰,身旁,是堵五六米高的红砖墙,至于墙后,一缕黑烟汩汩飘飞。
十识想站起身,却又直接摔倒在地,他的右腿折了。
他只好伸出手,撑在那红砖墙上,旋即将脸贴向那堵红砖墙上,他不知道,脸颊感受的温度,是源于烈火烘烤,还是夏日残韵,亦是曾滚烫的灵魂。
他只确信,也绝不想去相信,天叔……他只能一遍又一遍祈祷那人没事,那人没事……
墙后,五十几岁男人除了半边脸,全身都是炸伤后的窟窿,而那还算干净的半边脸,死死贴着墙。
他们扣成了两个世界。
究竟那个才是地狱?
天叔手心张开,一颗糖早已融化,糖纸被血泥死死粘住,那糖与柳姨给的……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