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他们的孩子,也来自他们眷恋不已的爱。
火星点燃枝条,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穿过云天,直达深巷,永恒回响。
大概过了两三分钟,少年这才堪堪扶着墙站起,沿着墙,慢慢走向深处。
风中弥漫焦糊气味,偶尔也会有铁锈味。
温度上升了好几度,十识一路奔忙,没怎么歇息,此时只觉口干舌燥,视线发昏,但他终究没选择停下休息,哪怕很慢,他也一步步抬脚走着。
他转过一个又一个拐角,平日里荡漾巷间的车鸣人语不再依旧,转而是死寂:风刮过瓦片,鞋压碎枝丫。
这般安静的景象,他想起,幼时在山野小路,被父亲背起,在肩脊上举手张扬的那束棉花团,以及母亲温润的话语。
“小识,甜不甜呀。”女人戳着孩童胖嘟嘟的小脸,笑着问他。
“甜!”
“小识,你更喜欢爸爸还是妈妈啊?”身下的男人抬眼看着头顶根本就看不到的孩子,也笑脸盈盈的说着几乎每个父母都会问过的问题。
女人见状连忙用力打了打男人的肩膀,故作生气的说:“你幼不幼稚啊,说的你小时候这样问就答的上来过。”
“我喜欢……”年幼的男孩没在意父母的争论,抬起手,眼睛盯着那团棉花糖。
“有爸爸妈妈在的世界。”
“缺一个都不行。”
这般想着,也不知道转过了多少个弯,只觉得密密麻麻像个迷宫,没有死角亦没有终点,直到,身前那具几近成血人的男人印刻进视野,侧躺在墙边,仿若本就如此,静静等着他。
“……小识。”
男人眼角,嘴瓣,乃至额头都在不间断渗溢出鲜血,顺着墙面,流入大地。
十识不顾瘸腿,踉跄一步,立马扑进男人跟前,抱起男人,像刚才那名抱着女子喂水的男人一样,十识抖着身子看着他,他的父亲,蒋引。
“爸爸……”
他的瞳孔紧缩,颤抖着,想去擦净父亲脸庞的脏血,却发觉,血不止歇的流淌着,仿若定是要把他的血流尽才肯罢休。
“为什么……为什么止不住……”
十识拼命想止住,蒋引只是微张着眼,没有生机的看着他,嘴角无力再开口,几乎耗尽剩下的所有气力,缓缓抬起手,十识见状,连忙抱起那支手,放在脸上,轻轻摇着头,极尽一切悲苦的神色看着他,眼眶发酸,却无一滴泪流下。
十识抿住嘴唇,颤颤巍巍说着:“不要走……不要走……我求你了……我……”
蒋引望着他那双黑夜下泛着点点微光的瞳眸,妄图在生命尽头,最后说些话,却发现只是徒劳。
他眷恋自己的孩子脸颊的温度,他悲哀自己每一份遗憾,他祈祷他的孩子,可以少些悲哀,多些喜乐……他多么希望,多么希望,他们可以远离那些不应属于他们的点滴,可以像个普通人,苦着笑着度过平凡的一生。
他想起了她,那穿着世上最美衣摆的女子,在草地间翻动的舞姿。
他想起了她,那穿着世上最美衣摆的女子,在礼毯上红润的脸庞。
他想起了她,那穿着世上最美衣摆的女子,在病房里肆意的笑容。
“引……给我们的孩子,起个名字吧……”
“我们叫他,百查吧。”
“哈哈,果然是你的风范。”
……
“引……小查的弟弟……你想取什么名字?”
“观察之后是认识……我们叫他,十识吧。”
“嗯,我喜欢这个名字。”
……
“引,答应我……让小查做个好哥哥……让小识……快快乐乐……”
“……”
“好。”
他还是食言了,他是多么憎恨自己,明明他还有想做的,想看的,想呵护的……
一切归于寂静,灵魂陷落人间,辉煌降临万野,他死于昏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