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昭仍在睡梦中,可能一夜都没睡踏实,小嘴微微张着,细听,还轻声打呼。
这样静谧安宁的时刻,美好得不像真的。
清晨正是万象更新时,室中寂寂无声。
顾枫仰头,同时指尖触摸着她嘟嘟脸颊,温温热热的,再往上是小巧精致鼻头,略有些硬,往上,是浓密得像小扇子的睫毛。
最后是毛茸茸的眉毛。
她没使用宫中女子常用的螺子黛,因为本身眉毛贴着眉骨很有型了。
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她微微打着鼾,可爱得像一只小羊羔。
药力散了,顾枫恢复力气,毕竟是男人,他打横抱起她,轻而易举,随后小心翼翼放她到床榻上。
她睡得熟,由他摆好小脑袋,摆好小手,最后规矩的躺得平平的。
任夜晚的风雨交加,天亮了,看见她,受的那些罪,也都化为风,统统作罢了。
顾枫笑得很轻,眉眼戾气尽散,好像化身大狗,蹲在床榻边上,咧着嘴,吐着舌头,呼哧呼哧的,就等主人醒来,摸摸他的狗头,道一声,“真乖。”
无意间,他发现她的裙角湿漉漉的,黑黢黢的,好像去过一个很肮脏的地方。
顾枫眉头拧起来,片刻后,他轻手轻脚从室内退出来,召来周全问话,“昨夜,她去了哪?”
周全纳闷,“昨夜安侍读不是和您呆了一晚吗,现在不也正躺里面吗?”
“真的吗?”他眉目一沉。
“是的呀,之前趴在窗台那看雨,后来非得溜进来找您,奴才发现时,见主子您抱着她不撒手,自然退了出去。”
周全回答得毕恭毕敬,滴水不漏。
顾枫垂下眼皮没说话,也许真的是他想多了。
这时,有宫人来报,黎大人求见,顾枫衣袖一拂,干脆道:“宣。”
正在帐中沉睡的李昭昭缓缓睁开眼,她根本没睡踏实,但确实很疲惫,身子一动不动,侧着耳朵偷听顾枫和黎黎的对话。
“殿下,凌飞峦正赶往青芽山,并让属下在琥京城散播陛下已大好苏醒的消息。”
“他一人吗?越莲光他们呢?”
“是他一人,属下探过他口风,他却说合适时机,这些人自会出现。”
顾枫好似沉吟一阵,又问:“依你看,他为何要让散播父皇转醒的消息?”
黎黎音色沉稳,“属下认为,他想引您上青芽山。”
“为何要引孤上青芽山?”
“估计....可能...您不放心陛下醒后,陪在他身边的只有二殿下。”
没人说话了,随后顾枫轻哼一声,笑了起来,“黎黎啊黎黎,他没跟你说实话呢,还是你没跟孤说实话。”
黎黎声线一抖:“属下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顾枫陡然光火,“孤才不在乎父皇醒来是哪个儿子在旁尽孝,孤在乎的是,凌飞峦带着那个大扈小皇帝越莲光替安子堂澄清他的叛国罪!孤在乎的是托尔木那个在琥京城的假儿子曝光!孤在乎的是父皇知道熊兵染和房琴玄都是被孤所杀!”
李昭昭听得真切,浑身一僵,原来安子堂的不是叛贼吗?
传言投诚的托尔木和他的儿子塔尔木,住在皇宫外不远处的四合院,居然还有假儿子?
至于熊兵染和房琴玄,大琥编年史里都记载着他们死于大扈流民乱战中。
竟然背后都是四殿下在捣鬼?
她后脑勺一阵剧痛,紧皱眉头,似乎脑袋里不再是空白一片,好像看见了一片密林,看见数不胜数的箭雨,这些画面时不时在脑海里一闪。
没一会儿,又传来瓷器落地的响动,李昭昭压下不适,继续听着那边的动静。
好像黎黎脖子被掐住了,只听得顾枫仍咄咄逼人,“这些事,凌飞峦跟你提过吗?”
“没...没有。”黎黎艰难回话着。
“因为他都不再信任你了。”顾枫稍顿,狠绝道:“出卖过主子的人,不如一条狗。”
“唔.....”黎黎快无法呼吸了,死命扣着掐着自己脖颈那只手。
顾枫霍地放开她,她重重摔倒在地,摸着脖子,咳嗽起来。
“凌飞峦已放弃你,你带来的消息真假不明,回去塞高枕头好好想想还能为孤做些什么。不然就等四十日后暴毙而亡罢了。”
随后黎黎凄清的乞求道:“殿下~”
李昭昭陷入迷茫中,昨晚的顾枫那么脆弱可怜,痛苦得双眼失焦,死死抱着她,仿佛只有抱着她,他才能汲取活命的空气。
某一瞬间,她的心抽动得渐渐变软,悲中乍喜。
或许,下半生都可以依恋他。
但他对待黎黎如此冷漠,只因她再无用处,弃之敝履的冷血模样,和昨晚判若两人。
这样痴迷癫狂又冷血无情的特质,居然能在一个人身上同时存在。
至于黎黎,李昭昭颇为同情她,但自己的脚却因她一辈子无法跑动,不得不说,这也不是能轻易一笔勾销的事。
她摊开手里那枚药丸,若不给她,四十日后,黎黎必死无疑。
但既然她与顾枫关系密切,也许可以借此从她嘴里问出她更多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