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波浩渺,车轮辘辘。
从边城回京的路上不算顺遂,时不时便能遇上南下逃难的流民。
鞑子此番南侵,几乎将雍州洗劫一空。不仅抢光了粮食,还屠杀了好几个城池的百姓。
这些流民拖家带口,扛着大包小包缓缓行走于戈壁之中。寒冷和饥饿将他们折磨得面黄肌瘦,双眼无神,仿若行尸走肉。
蓝昊天弓着身子,满身狼狈缩在囚车里。
薛大人坐在四轮八驱的马车上,抱着暖炉品茗热茶,心情好不惬意。
“蓝甄这一败,朝中不知会有多少人昼夜难眠啊!”
他咽下一口热茶,喃喃自语。
今上推行新政不过半载,边城失守无疑会成为这一改革举措的转折点。只要他手握威北将军战败的关键证据,便可同时要挟改革派和守旧派两方势力。
“到时候岂不是赚得盆满钵满?哈哈——”
马车一颠一颠的,窗帘缝隙间闪过一道又一道亮线,扫过他得意满满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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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姑娘,我们说好哦,”青雪瞧着鱼菲然的神情,一面给她松绑,一面小心说道:“待会奴婢帮您解开绳子的话,绝对不能逃跑哟!”
“唔嗯——”
鱼菲然使劲点头。
青雪略顿了顿,拿手点着她说道:“君子……呸呸呸,姑娘一言九鼎,驷马难追!”
绳索从鱼菲然腕间脱落,周身顿觉轻松一截。
“呼”一声。
她重重吐出一口气,仿佛死而复生之人重新获得呼吸。
青雪觑着她的模样,轻声问了句:“二姑娘,您感觉如何?”
“憋死我了!”鱼菲然张开小嘴,猛吸了一口气,“呼——”
青雪捋了捋她脸上散乱的青丝,鱼菲然忽然皱起眉头,怒斥道:“你们、你们真是气死我啦!”
“二姑娘,对不起对不起!”
青雪瞧着她微微鼓起的腮帮,轻声嗫嚅道:“大家也是为了你好才出此下策的,您要真气不过的话,干脆打奴婢一耳光吧!”
“打你有何用?”鱼菲然叉起腰,面上气得涨红:“这都快到京城了吧?”
青雪垂眸,一副委屈的表情,“回二姑娘,车队已经进入永州境内,离京城不远了。”
“永州……”
鱼菲然探身凑近车窗,一把掀起帘子朝外看去。
官道平坦开阔,四周葱郁一片。
永州的冬季不像雍州那么寒冷,许多植被都没有落叶的痕迹。
“边城如何了?”
她倏尔转身,抓着青雪的双肩,瞪着眼问道:“有没什么消息传来?”
青雪神色黯然,避着她紧张的视线,小声答道:“二姑娘,边城……边城破了……”
“那威北将军呢?”
鱼菲然稍稍用力。
青雪肩上吃疼,眸底泛起泪花:“奴婢听外面的车把式说,说、威北将军败了,边城五万守军全军覆没……”
“……”
鱼菲然瞬时懵住了,双手从青雪肩上悄然滑落。
边城破了,威北将军战败,五万守军无一幸免。
这一连串的语句回响在她脑子里,像不可解除的恶咒,令她呼吸困难。
战败的结局可想而知,可她仍抱着一线希望,颤声问道:“蓝伯伯、有没有阵亡?”
“二姑娘!”
青雪一把扑进她怀里,眼泪打着转道:“奴婢不知道,奴婢真的不知道!外面的人都说边城既破,威北将军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