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手揩了揩眼角的泪迹,继续哭诉:“他们还说,五万守军尽数被戮,边城尸横遍野,除了早早逃难的流民,一个活口也没剩下……”
“全部……被屠……”
鱼菲然双唇轻颤,眸子骤然空洞起来。
“二姑娘,”青雪哭得一塌糊涂,似要将累日以来的恐惧和担忧倾泻而出。“奴婢、奴婢……呜呜呜……”
“全死了……”
鱼菲然怔怔的,声线又低又轻,仿佛一粒沙子落入了尘埃。
“二姑娘……”青雪揽着她的脖子,淌下的泪水洇湿了二人的衣衫,“呜呜、奴婢怕……”
鱼菲然双唇微微翕动,“小蓝哥哥,也没了吗……”
她木然地抱住怀里的青雪,侧首望向时不时掀起一道边角的帘外。那晃眼的光一闪又一闪,射进她暗沉一片的眸底,彻底消失不见。
马车越往南边走,官道上的流民就越多。
到了距离京城二百里处,鱼府的车队终于松口气,停下马车打算休息半日。
青雪从车外掀起车帘,冷白的阳光洒了鱼菲然一身。
“二姑娘,要不要下车透透风?这都困在车上十余日了,该下车走动走动啦。”
鱼菲然神色漠然,轻轻颔首道:“嗯。”
起身出了车厢,青雪扶着她慢慢走下马车。
车外阳光明媚,车队停在官道旁的一片林子边上,四周全是南下逃难的流民。
鱼菲然环视一圈,见他们衣衫破烂,满面尘土,手里捏着干得掉渣的炊饼,不由得心内一酸。
若非大戎国狼子野心,趁边城守军寒冬缺粮大举入侵北境,这些百姓本可以躺在暖和的炕上,吃着热乎乎的饭菜。
何至于蓬头垢面,争抢着啃一个干饼?
鱼菲然收拢神思,将暖炉藏进衣袖,一步步穿梭在流民堆里。
继续往前,视线倏尔落到不远处的一株樟树下。
树荫里停着一辆破旧的囚车,车上窝着一个男子,蓬头散发,满面血污,一身薄衫破烂不堪。
“这是……”
鱼菲然止住脚步,眼睛定定望着那人。
那人似乎也在看她,只是双目空洞无神,魂魄早散得不知去处。
“二姑娘!”青雪忽然跑了过来,手里捧着一碗热粥,“二姑娘,您怎么跑这儿来了?”
鱼菲然目光仍停留在那人身上,她轻轻抬手,指着囚车问道:“青雪,你看那是什么?”
青雪顺着她的指尖看去,赫然惊呼一声:“呀!这儿怎么还押着犯人呢?”
身子一惊,碗里的热粥星星点点洒了出来。
“哎呀,烫死了!”青雪赶紧吹了吹烫坏的手指,催促道:“二姑娘,我们快些回去吧!大伙儿都在一起吃饭呢!”
鱼菲然收回视线,转头看向青雪,瞧见她手里那碗粥冒着氤氲热气。
她踯躅一会儿,才道:“走吧。”
“诶!”
主仆二人踱步离开,囚车里的人倏尔眨动下眼皮,寒风轻抚他鬓边的乱发。
“二姑娘,快来尝尝,”青雪将那只青花白瓷碗小心递给鱼菲然,“这是二婶刚吩咐下人熬好的桂圆红枣粥。”
鱼菲然双手捧着碗,却全无用膳的心情。
她盯着碗里的粥看了许久,从雾气蒸腾到稀寥,目光游离。
“二姑娘,二姑娘?”
青雪见她出神,忙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鱼菲然没看她,视线仍旧迷离:“你说,那囚车里押着什么人?”
这话问得突兀,青雪面上一阵惊愕。
“二姑娘,你问他做什么?”
鱼菲然幽幽道:“青雪,我总觉得自己在哪儿见过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