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藏到现在的秘密?”笃定暗哑,不知过了多久,泽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望向牧尘,脸庞隐在缭绕的雾气中难辨神色。
牧尘没有回头,只是静静站在阵法边缘。
在荒原之中,静默无声。
陡然间,青色的灵力从泽煌掌心而出,朝封印而去,却被猝然扫了回来,消散在空中。
泽煌正大眸子,他的真神之力竟然不能侵入封印半分……
他强自压下颤抖的手,话语中是从未有过的冰冷疲惫:“牧尘,你当年到底做了什么?灭天之劫为何还在?”
八万年残破扭曲的岁月,到如今,竟……没有半分改变。
“牧尘,你让我情何以堪?”
“泽煌。”牧尘回头,轻声道。
泽煌微微怔住,牧尘那双清冷淡漠的瞳孔中染上了不可思议的妖异之色,血红的炙火在他身后,竟勾勒出逆天的违和感来。
说吧,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
“当初桑离殉道,我在阵法成功的最后一刻阻止了她的本源之力祭入灭天之劫,只是当时出手太迟,是以她的魂魄还是散在四海八荒中,本源之力也不知所踪,但她损耗的灵力也暂时将灭天之劫强行压制了下来。之后你闯入神界,我怨愤你害了桑离,是以和尧天合力将你封印在九幽。”
“尧天知道你毁了阵法,将灭天之劫强压在这里,也知晓桑离没有死?”泽煌神色僵硬,垂下眸子,沉声问。
“是,神界失了桑离,没有她的本源之力支撑界面,尧天和舜日他们最后决定用神力守护神界,尘封界面,等桑离重生。”
“那你呢?我被封印,尧天沉睡,牧尘,这八万年,你在做什么?”看着面色平静的牧尘,不待他开口,泽煌话中的恼怒几欲汹涌而出:“你一个人守在昆仑墟,花了六万年为桑离聚拢魂魄,以暮天的身份陪伴在她左右,然后让她动情,最终又以泽煌的名义伤她至深,牧尘,如果你爱她,那就好好爱她,如果不爱,从一开始就不要招惹她,她是桑离,不是这世上任何一个可以被你随意玩弄的人!”
牧尘漠然的面孔微微扭曲,清澈的眸子不自觉的缩紧,半晌后,才冷声道:“泽煌如果可以,我希望重生后的桑离和我半分关系都没有,暮天的事完全超出了我计划之外……”
“计划?混账,夜离不到万年的人生就只是你的计划?”泽煌怒喝道,见牧尘脸色苍白,颓然摆手,“罢了,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灭天之劫你打算怎么办?如今只有桑离和桑桑拥有两种灵力,且有一种混沌之力,我们和八万年前一样什么都做不了,还有,桑离的神力最多也只能将灭天之劫强行压制几千年,这八万年你是如何将它压下来的?”
“八万年前,我将我的本源之力和灭天之劫合二为一,只要我神力不灭,它亦不能从封印中出来。”
“合二为一?牧尘,你是疯了……”灭天之劫若是毁了,牧尘一样活不成,可是他的真神之力却不足以消灭这场劫难。
牧尘转头,望向封印中的火海,极淡极轻的开口:“泽煌,这一次,我不会再看着桑离消失在我面前。”
他的声音中有抹强大到逆天的自信,使人不由自主的相信。
泽煌怔住,响起数月前在桃林中牧尘身上强大到不可思议的神威,猛地抬眸:“牧尘,难道……你体内现在拥有的不是灵力,而是……”
仿似极为艰难,他才吐出几个字来:“是……混沌之力?”
话说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一阵荒谬。
天地神袛所拥有的神力本源,降生时便已注定。他是魔力,尧天和牧尘是仙力,桑离拥有混沌之力和生命之力,以及幽冥之力。
若是可以随意转化,当年他也不会被逼到选择灭世来救桑离。
不对……
泽煌隐隐察觉到一丝不对,他望向牧尘,见他瞳孔中妖异之色越发浓厚,回忆起当初暮天曾在诛仙台为守护夜离所爆发出来的一丝妖力,沉声道:“牧尘,仙魔之力混为一体,是不是便能化成混沌之力?”
牧尘眼底划过一丝讶然,没想到他竟然能想到这一层,他点了点头:“不错,天地间万事万物相生相克,唯有此种方法才能衍生出混沌之力。”
得到答案,看着牧尘淡漠到极致的眉眼,泽煌瞳孔紧锁,负在身后的手不自觉的的收紧。
他说得轻巧,世上没有一件事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何况是天地之力?
这……又岂能随意更改?
真神得天独厚,执掌天地之力更是如此,若要将一般神力生生化成妖力,无异于剔骨焚身,硬生生的将血脉尽毁,重塑肉身,更需要漫长无比的岁月……
“你那时沉睡,然后出现暮天,是为了将魔力炼化?”泽煌的声音低沉莫名。
“没错,毕竟我那具身体只能承载我的灵力,所以我借用部分神识重塑了一具身体来炼化天地间的魔力,却没想到暮天会拥有自己的灵识,在我觉醒之前提早出现在极地之域,更和夜离……”
提起这件事,牧尘眉间紧皱,神色怅然。
“你激怒天帝,不是为了复仇。而是逼他重卷仙魔之争,因为我和桑离觉醒打乱了你的计划,只有三界纷争,戾气横生,才能将灭天之劫的气息所掩盖,否则我们也会会在灭天之劫爆发之前就发现了极地之域的秘密,桑离也定会延续八万年前的选择,对不对?”
牧尘没有回答,目光落在泽煌神色,静默无声。
“你在无妄海毁了桑离的原身,也只是因为桑离和夜离本就是一人,而那具身体在昆仑鼎中炼化千年,所拥有的仙力早已超越了真神,你怕被我看出端倪,所以才会在众仙面前连同昆仑鼎一起毁掉,昆仑墟失了昆仑鼎千年,并未引起任何纷争,澹墨也根本没有提起这件事,是因为你已经拥有了混沌之力,再炼化一座昆仑鼎根本不是难事,对不对?”
说到这里,已经不是质问,而是肯定了。
泽煌的声音越来越低:“那澹墨呢?他是不是知道所有事,当年他主动那般做是不是也另有原因?”
“澹墨是唯一知道所有的人,我之前沉睡,便是他替我守住了极地之域,所以才会将暮天和东深带回去,不过我并不知晓他体内竟然会有桑离的本源之力,也没料到他为了夜离居然……”
泽煌眼底划过了然:澹墨受了重伤,让桑离苏醒,是因为他知道只有如此才能拯救神界,唤醒尧天,让一切回到当初,他之所以等到八万年后才这样做,是因为舍不得丢下夜离。
“牧尘,到如今你才将这一切告诉我,是不是因为……你已经压不住灭天之劫了?”见牧尘沉默不语,泽煌疾走几步,抓紧他的衣袍,唇角挂起嘲讽的弧度:“你既然已经伟大到牺牲这种地步,又为何不带着这些该死的秘密和灭天之劫一起化为虚无,到最后还要将所有的事告诉我?”
“因为最后的秘密我需要你代替我继续守下去,还有一件事,”牧尘一点一点松开泽煌的手,眉宇郑重,“泽煌,这是我的选择,八万年前就已经注定了。”
从他拦下桑离殉道,和灭天之劫化为一体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注定了,再也无法陪伴着桑离。
他不能让桑离知道这一切,绝对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