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千馥疼得眼前发黑,看了半天,才勉强看清,这是离京许久的易庭风。
“你,怎么,这么快回来?寻到妻主了?”
“我寻没寻到,你不知道?是谁每天晚上,都偷偷跟着我?”
“谁跟着你了……别把我说得跟个变态一样……”
“那几日前,是谁帮我解了蛇毒?”
易庭风原本已经离了京城颇远。
他被陆珩捡到的地方,就在边野城以北,那道山涧附近——这是他早已问陆珩过无数次的。
所以,每次陆朝之出北边的公差,他都要跟着过去,在边野北的山林里,找妻子的线索。
虽然次次北上,都是一无所获归来。但那是唯一有可能得到妻子消息的地方,易庭风这回还是一样,打算先从北边找起。
北上的路,他走了无数次,但如今有了段千馥教的身法傍身,他便不耐烦再绕来绕去地走官道,而是翻山越岭,走了一条完全没走过的小路。
然而,那些地方没人走,是有道理的。
前些天,他就误入了蛇窝。
他被毒蛇咬伤,周围又全是五彩斑斓的蛇群,本以为自己要出不去了,这时却有蒙面人用手刀劈晕了他,然后带到了安全处。
醒来时,他身边,只有燃尽的篝火,身周围了一圈蛇药,身上的蛇毒被清除,伤口也包扎妥当。
那时他就怀疑,救他那人是段千馥。
看到不远处滴落的血迹,怀疑就成了肯定。
他知道她为人驱毒要用内力,用了内力就要受伤,却不知她伤得怎么样了,急急忙忙沿路折返,生怕她倒在哪个角落里,无人知晓。
果然。
“阿馥,阿馥,你是不是很难受,我带你去找白神医。”
易庭风试图抱她上马背,她却在被他碰到的瞬间,浑身一颤,剧烈抽搐了几下。
“别,我自己,缓缓,就能,唔,就好了。你就,就跟我说会话。”
他亦不敢再碰她,只得跪坐在她身边,紧握她的手。
“白神医在哪?我去找他来?”
“他走了……况且,他也跟,跟我,没什么干系,充其量算乡亲,而今,大概还是仇敌,总找他,像什么话?”
“可你明明告诉公主,你是为了让他脱身,才拼着受内伤,给太子治腿的。”
段千馥沉默半晌。
“是我,做了,对不住他的事。所以,我有一事,要托付……”
“什么?”
“白,白神医,还没,走远。他大概,也是往北,若他不适应,山南,能否,关照,关照一二……你们二人,结伴,他会医,你,会,会剑,正好,互保……”
她掏了掏暗袋,递出一个骨哨。
“若,遇险,不能自救,吹响,就能把我唤来。”
易庭风抬头,看向躲在树桩子后面,死死捂住嘴,不停掉泪的白念笙。
“你不是说,你们是仇敌?”
“是啊……我现在,是他仇人了……”
段千馥弯唇笑了笑。
“所以,别让他知道,是我,托你……咳咳……”
她昏睡过去。
是白念笙,一针把她戳晕了。
他抽噎着用帕子接住她嘴角涌出的淤血。
“庸,庸医,还说学会,不把积血,排出来,能不难受嘛……”
易庭风拦下他要施针的手。
“她说你们成了仇人,这是怎么回事?”
“才不是。”白念笙抿唇。
她用往布料上灌内力,助太子站立的时候,他就怀疑,她在偷学别派武功。
鲜少有人知晓,落影楼的段楼主,不仅是山北轻功第一人,还是山北内功第一人,内功延绵不息,如海水一般,用之不竭。
她要争武林盟主之位,早没星月门什么事了。
但她在山北,从不争权夺利,也不见逞凶好斗,比武不积极,武林盟主之位也不去争,天天不是跟小郎君幽会,就是混迹笙箫阁。
落影楼为她们有这么个整天混日子的楼主,头疼不是一天两天了。
天知道她这样与世无争的人,偷学别派武功干嘛。
刚刚知晓,她接近他,是为了偷学药王谷功法,他是很生气。
但她为他采药不是假的,教他身法,带他出去行医也不是假的,他思前想后,还想狠不下心来,丢她在原地不管。
她自己止住了血,但没给自己止疼呢。
这么一折返,他才从易庭风嘴里知道,她给太子治腿,原来是为了他。
她甚至托易庭风照应他。
“她一定是太爱我,才偷学药王谷武功。”
“……她偷学你家武功?”
“嗯。”
“因为……爱你?”
“不错。”
“这里面……有什么联系吗?”
“她还是怕自己英年早逝,留我孤身一人,所以用这种法子将我推开。”
易庭风觉得,白念笙的说法很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