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仙人下凡。”

远方，名不副实的八十一玉柱云天之上，凭虚踏来一个老道。

老道鹤发鸡皮，拂尘搭在臂弯，眉毛全白了，一看就是得道高人，至少活了一百多岁的那种老寿星。

他的瞳孔较常人为小，颜色发灰，不知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虹膜组织褪色了些许，还是本来如此，显得愈发不凡。

不过他那月牙似的眼型，不说话也给人一种和善感，说起话来眯着眼，更和蔼可亲了，似乎来个人揪他一缕雪白长须，他也不会生气。

“老道江黄阁，迎接来迟，诸位恕罪。”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谢嘉宾无道，“老仙师只迎接来迟的小小罪过么？长公主差点被人掳走，我几乎死在郁垒观，还让一个道士下了结命咒，罪不小吧？两个外地野道士，轻而易举地在白玉京设下了法阵，别说白玉京不知情，天下玄门正宗这点道行没有，可要叫人耻笑了。”

辈分比白玉京掌教还高的老道眼睛都笑没了，剩两道优美的弧线，层层皱纹耷拉在弧线周围。

“谢明镜之子，果真聪慧，什么都瞒不了哇，我们白玉京的护山大阵的确发觉了异常，只是很快被人掩盖掉了，负责大阵的小辈又懈怠惯了，没放心上，这才让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布下了法阵，我那掌教师侄已经下令，发配那几个小辈去北方度化胡人，二十年内不许回山。”

北秦玄门不昌，北秦以北的胡人自有信仰，更是不知玄门为何物，度化胡人，难度比羽化飞升低不了太多，度人不成，反被度灭也有可能。

谢嘉宾勉强认可了白玉京的处置方式，己方无大事，总不至于让他们杀人抵罪，糊弄糊弄行了，白玉京不是软柿子，现在他更关注技术问题。

“多大能耐，能在白玉京眼皮子底下掩盖法阵？”

“不像我道家法门。”江黄阁捋了捋拖到胸前的雪白胡须，“像是儒家天心圣人隔绝小天地的手段。”

“文九？”谢嘉宾诧异道。

文匹夫有什么理由对自己不利？灭吴跟谢家关系不大，即便有关，国战无私情，文九也不是不分公私的妄人。

“文圣人堂堂正正，干不来阴私事，或许另有其人。”

“天下还能有两个儒圣不成？”奇了怪了，到了自己这，儒圣也廉价批发？

“天地之大，无奇不有嘛，也没人说只准有一位圣人，或许是我们看走了眼，谢公子回去问问谢咫尺，他比我们清楚，看那边，八十一柱撑天起，生生被他打成了八十柱撑天起，可惜好大一座玉柱峰。”

那穿绣花鞋的冷脸男人恐怖如斯？

谢嘉宾在摘星台见过谢咫尺几面，印象只有几个关键词：做工拉胯的绣花鞋，身躯像梁柱般又高又直，挫腮，木头脸。

他不是说自己是大宗师吗，大宗师含金量这么高？随随便便折了一座石峰？

回去细问。

江黄阁老仙翁本想托举众人飞上白玉京，免除跋涉，谢嘉宾看脚下深不见底，略略心慌，说来都来了，景在脚下，不可不看，坚持走上去。

申揽蕙似乎从他克制的窘迫中察觉了他恐高的事实，说谢神君之孙，谢伯仁之侄，谢明镜之子应该不会怕高吧？

男人从不示弱，谢嘉宾施施然走向飞鱼台尽头，站在鱼嘴上，往左一指：“叠嶂西驰，万马回旋，众山欲东。争先见面重重。看爽气朝来三数峰。似谢家子弟，衣冠磊落，相如庭户，车骑雍容。”

山景绝美，似我谢家子弟，要多见几面，不是怕，是要看景。

马虎头带头鼓掌，远处的几十谢家军跟着鼓掌，虽然山高风大隔得远，他们可能并没有听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