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着,老鼠在漆黑的棚顶上,小心翼翼,探头探脑的,它一步步踩过厚厚的几层浆糊粘的报纸,拖着细长的尾巴,鼻孔一张一合地嗅着。
我想,它可能是肚子里很饿,在咕噜地响。
它的妈妈给它起了什么名字?
它会不会一个不小心,就在报纸上踩出一个窟窿,掉到我被子上来?
我听见老鼠咬纸棚的声音了。咔吱咔吱的一阵,又停下了。
它可能是发现了我,隔着报纸,它在咬破的地方,在偷偷看我呢。这一想,我更加的睡不着了。
第二天,我们回到家,已经快到中午了。柳娟和我一进院子,就向屋子飞奔过去。我看到了妹妹,出乎意料,是两个,这让我欣喜不已。
我看着两个小小的人,她们躺在我母亲身边,嘤嘤的叫着,一身的奶气。我太高兴了,我爱我的妹妹们,从见到她们的第一眼就十分喜爱。
她们是我的宝贝,直到今天,依然是。
我二娘说:“我想着早点过来,这柳逸怎么都叫不醒,一觉睡到九点多”。
我的奶奶坐在炕沿上,像是安慰我母亲似的,她说:“生俩姑娘也挺好,孩子健康就比啥都强”。
“嗯,健康就好”
我母亲嘴上说着,心里想:“这要是其中一个是儿子,那该多好。”
“姑娘知道心疼妈”
我奶奶嘴上说着,心里想:“这咋生了四个都是姑娘”。
我的姥姥来家里照顾我母亲,直到满月才回去。
紧接着,亲朋好友来家里“下奶”(贺生),带来的是鸡蛋,花布,点心,红糖之类的,也有人给了红包。
红包还是一块钱或者两块钱,当时,在农村,如果是有偿劳动,她们一天也就能挣一两块钱。
亲戚朋友们来到家里,坐上一会,寒暄一阵也就走了,饭都不吃。那时候的葛家屯儿,只有婚丧嫁娶和盖房子才会办酒席,孩子出生是不办酒席的。
我母亲的一个发小姐妹,我们叫她芬姨。
她跟我母亲聊天的过程中,说起她们村有一对夫妇,家庭条件特别好,结婚十年了没有生育孩子,想要领养一个女孩。
她坐在炕沿上,附身看着我两个妹妹。
“这一对双儿,要是把一个给了她们家,哎妈呀,这辈子可就吃香的喝辣的了”
芬姨并没有恶意,她只是随口闲聊家常。
我母亲笑了笑:“我的孩子,我谁也不给。我能生下她,就能养活她”。
“我就是说起这个话儿,人家又不是真的跟你要”
芬姨赶紧解释。
母亲怜爱地看着两张小脸蛋,她说:“谁那么狠心,能把自己的孩子送人呢,都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
“可不是么”,芬姨应和着。
“只要我有一口粥吃,就饿不着我的孩子,你说,这些孩子投胎奔着我来的,都是哪一世的缘分,我就算是要饭,也得把她们养大”、
我母亲说着,差点儿把自己给感动了。
是的,她的儿女选择了她。她也为儿女牵肠挂肚了一辈子。
佛教喜欢说因果。
亲情,爱情、友情,敌情,不论哪一种,与你因“情”相遇的人,都是前世的纠葛。
前世不欠,今生不见。
今生我们遇到的每一个人,他要么是来报仇的,要么是报恩的,是么是讨债的,要么是还债的。
因果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