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很多事都让人心有不甘,难得圆满,说起来还是实力欠缺。卡尔想,这些人都要结婚啦,可是自己呢,似乎还定不了,以往从不想这事,但这事终究避免不了——今年以来,家里也催过几次了,“以前你说三十岁之前结婚,看你现在都三十好几啦!”母亲这样说。成家立业?立业成家?他有时候想不通为何个人的事会成为家庭家族乃至社会的事。“你说你三十几了都不成个家,多丑咧——”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人活一张脸,以前他觉得传统家庭催婚,第一自是个体种族延续,第二则是解决生理问题,第三可能就是面子问题了——如果你总不结婚,周边的人大概会猜测你会有某方面问题:生理、性格、或经济实力等等,这也会给父母亲族带来困扰,传统乡土社会舆论环境也会让人抬不起头来。为何西方社会没有这些呢?卡尔觉得西方社会可能更尊重个体,另外是有保障的福利体系。
卡尔感觉似乎又被无形的绳索套住,曾几何时,特区给了他自由的感觉,实际上这自由也是有代价的,这代价就是青春,宝贵的青春。现在,这自由慢慢的消失,实际上他对于这即将要消失的自由,远远没有做好准备:一直以来他总觉得自我远非成熟,他还只是一个孩子。这成熟的标志是什么呢,以前是功成名就,利禄双收,虽然这听起来很可笑,但潜意识中的个体是无所不能的——同时在精神上是自足的,能有丰盈饱满的个体精神。但是现在看起来,无论从物质到精神,两方面都差之甚远。以往虽然生活困顿,却还有理想生活支撑,还有时光可俟,现在时光像神偷一样消失不见,理想只是物欲的苟且,苟且原本成为惯犯,可以长久,现在世俗伦理道德像巨奸老贼,一下攫住他,让他甚觉呼吸不畅,这老贼现在还不十分用力,亦或觉得他不过是手中玩物,可以随意拿捏。
卡尔在困惑中躺到单人床上,小蔡正在逗那洗脚女郎,他眯眯笑着问那姑娘可不可以在这里跟他“耍一下”,他可以加钱。
“你这家伙真是个骚公羊!”大志满脸鄙夷,小蔡根本不理会,他正在用行动昭示什么叫“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他继续诱惑着那姑娘。刚开始那姑娘羞红着脸,但是没过多久她就爬到小蔡被单里。她耳染目睹得太多啦,为什么不挣这份钱呢,何况她也忍不住……
小蔡还是眯着眼笑,为自己行为得逞而高兴,然后他提议来场比赛,输了请吃饭,这赌注也算意思而己——这提议一下引起了群体反应!卡尔想到《乌合之众》中的话,群体是盲目的,群体也是低智的,群体会在无意识中做出有悖于平常个体的行为。但他觉得好玩,给他洗脚的小妹这时低了头,但给大志洗脚的那姑娘笑着就答应了,她抬头看着大志,好家伙,刚才还道貌岸然的大志一下显出大无畏的男子汉气概!
现在就剩下卡尔了,刚才还在观众席的他一下子到了舞台中央,那个小蔡戏谑的看着他,让他一下有了做游戏的感觉,内心的欲望一点点冲盈起来,脑子里也在飞速转动:首先他可不想成为局外人,就像赵匡胤卧踏之旁的那种感觉……其次这有一种新鲜的刺激感觉,人生无非是种尝试,再者……他看着那姑娘,健康结实,还有点灵秀,这时也有点不好意思的看着他,这眼神不仅是愿意,还有点企盼的神色了——她可不想掉队落单,乞丐不会嫉妒百万富豪,却会嫉妒比他多讨一块钱的另一个乞丐,市场竞争也是如此……
动物闲暇时就会游戏,莫不是说游戏才是真正的生活?大家都好像在玩儿命的游戏,挥洒即将逝去的青春!人在游戏中正是本能的释放,简单的欲望的快乐——人其实一生追求的东西,不就是这些本能的欲望。唉,我们不过是要对付那些无穷无尽的无聊与空虚,那些孤独的寂寞暗夜。而在群体中,大部分的束缚都不存在了……
那姑娘钻到被单里,卡尔用胳膊撑着白色被单,那姑娘把衣服慢慢拉下来,这动作真可爱,他感受到清凉结实的肌肤,他感到信心与快乐,这力量的根源来自于大地,是他的力量之源,他也只有靠着这能量,才能勉强在这俗世苟且——
后来他们安安静静躺在那,他的躯体多么纯洁干净!像一具空空落落的躯壳,飘浮在满是冰雪的群山,天空蔚蓝高远,空气清新,现在他没有欲望与念想,回到中性平和的状态!
这状态如此沉静,给人的感觉既漫长又短暂,就像一个梦一样,醒来后就不见了,于是他爬起来,穿衣作别。
“哦,我明天还得早起……”他打个招呼,楼下依然灯火闪亮,只是人烟稀少,夜行的人各怀心事,其实你也一样,并且你永远无法全面了解一个人,就像别人也永远无法完全了解你一样!就像小时候突然产生的怀疑:为什么我是我,而不是别人?为什么我感受不了别人,而别人也感受不了我?每一个人都是一个不同的世界,他这两天的感受不正是如此,他跟那些人在一起融合,共享了一个世界,后来她们消散,从他的世界消逝,他也从她们的世界消央,基本上终生不见,这真是件奇怪的事儿。
我已把我的终始,裸露在你的面前,可是你依然不认识我。他想到《吉檀枷利》中的话。是的,这是三千大千世界,三千呐,像恒河沙数般的三千,也许你就只是一束星光,这星光在时空中渐渐消逝融解,变成另一个你!车子在滨海大道上飞驰,他打开车窗,海风扑面而来,马路在前面快速奔跑,一切既无情又有情。
昨天的你已然不在,这世界永远是全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