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子振之后也拿出事先在北方买好的礼物分送大家,昨晚喝得太醉居然都给忘了,一日就这么悄然而过。又过几日,新年初始,丁子振在家乡热热闹闹过了个好年,心中也对小师妹即将嫁给大师兄逐渐释然。
过年期间,平日里倒也无事,师兄弟们不用帮附近农民作活,闲暇时日就练习着拳脚、莲峰剑。因为是过年,黄泽每日都会来到黄山居走动,师兄弟四人其实都不太乐意看见他。不过他终归是黄小玉的父亲、师父的儿子,大过年的,他不出现给师父拜年真说不过去,四人只好在他出现时各找借口避开他。
这日初四午饭后,为了避开黄泽,丁子振和林平两人相偕溜出黄山居,在村外小径上散步。一群小童忽然从一旁银白色的草丛中钻了出来,积雪霎时抖了一地,几名小童一身花花绿绿的,在雪白的道上特别显眼,大过年一副喜气洋洋的气象。几个和林平熟识的小童看见他,顽皮起来就地和他打起雪仗来,林平笑着还击,丁子振见了哈哈大笑。林平抱起一名男童,那男童指着前方,道:「我们刚刚在小溪旁看见一名仙女。」
「仙女?」林平不解,看向丁子振,发觉他脸色突变,有些怪异。林平少年心性,并未在意二师兄的异样,放下那男童,男童道:「是啊,我们从没在村里见过这么漂亮的姐姐,她比小玉姐姐还要漂亮。刚刚她还陪着我们玩了一会儿,所以我们都叫她仙女姐姐。」
村里本就人少,村头村尾大家几乎全都相识,听见竟有人比黄小玉还美,一下让林平来了兴致。黄小玉在左近可是远近驰名的美女,林平虽不相信黄黟镇附近有人能比她还美,依然一把拉着丁子振想去溪边一观究竟。
丁子振表现得兴致缺缺,不是很想跟着过去,这位仙女姐姐是谁,他心中早已有底。只是看见林平兴致勃勃,丁子振又担心放他孤身前往会有危险,只有硬着头皮跟去。果然一到溪边,只见穿著白衫的秦玥儿抱膝蹲着,正和几名女童丢着石子玩耍。
看见秦玥儿展露笑颜,如冬日暖阳般绚烂,她开心地拍手,仿佛就像是个天真的小女孩儿般,丁子振几乎要忘了她是魔教中人。一旁林平已是看得怔怔发痴,他自小未离开过故乡,生平所接触过的女性,只有黄小玉寥寥数人,不是村里的阿婆大婶,便是乡下村姑,从未见过像秦玥儿如此娇媚动人的女子,眼前女子之美平生未见,令他心神大受震撼,一时心旌神驰,魂飞天外。
尚未注意到师弟状况,丁子振上前没好气道:「玥儿姑娘,妳怎么还在村里,我以为妳早该离开了。」秦玥儿一回头,发现是丁子振,笑盈盈站起身来,道:「你一直叫我玥儿姑娘,好生分啊。这整个村子归你管么?人家怎么留在这里不得了。」
丁子振一怔,道:「我和妳这次算来也不过是第三回见面,连熟都说不上,妳是想要我如何称呼妳。」秦玥儿不以为然道:「俗话不是说,一回生,二回熟,我们见过三次面早算是熟人了。这样吧,你就叫我玥儿行了。」
虽像是强词夺理,但要丁子振直呼一位只见过三面的姑娘闺名,性格拘谨的他还真办不到。一旁几名女童正缠着秦玥儿,道:「仙女姐姐,我们还玩不玩?」秦玥儿俯身摸了摸女童的头,嫣然笑道:「乖,姐姐和人说点事,你们先一旁玩去,等等姐姐再找你们。」几个女童欢天喜地的应了,便跑了开来。
秦玥儿看见丁子振身后,站着一名神色呆然,楞楞望着自己的稚嫩少年,问道:「这是你师弟么?看起来比你年轻多了。」突然听见眼前佳人正在询问自己的事,林平立即回过神来,忙道:「姑…姑娘妳好,这…这这是我二师兄,我…我是他的五师弟,叫作林平,今年十八岁!」
五师弟如此反应,丁子振转过身愕然看向他,只见他双眼直勾勾盯着秦玥儿不放,满脸通红,害羞失态的模样,心里惊呼:「糟糕!」显然他低估了秦玥儿对年轻少男的魅力。尤其林平这种尚未有过心仪对象的少男,正值情窦初开的年纪,遇见秦玥儿如此娇美可爱的少女,替他开启了心中那扇从未打开过的门,如何能不心动。
秦玥儿抚掌欢喜道:「说也正巧,人家也刚满十八岁。」丁子振见林平面红耳赤,那副扭捏羞涩的模样,方始后悔为何没阻止他前来,对方可是恶名昭彰的魔教人物,五师弟不该和这种江湖魔女有任何瓜葛。
丁子振皱眉问道:「妳还准备逗留在此多久?」一把将林平扯到自己身后,林平在师兄身后,仍不时探出头来,偷偷打量着秦玥儿。
「我想留在这边多久,便留多久,说起来,你也管不着。」见她皱著白玉般秀美的琼鼻,娇俏可喜的笑颜便如冬日里百花盛开,春光绚烂,丁子振真是想生气也生不出来,道:「那我避开妳总成了吧。」拉着林平便要离开,看见他眼神痴痴地望着秦玥儿,双脚像是钉在地上不舍离去,丁子振只好强行将他拖走。
「钉子哥哥,改日我再找你。」听见秦玥儿在身后娇声呼唤,丁子振忍不住回头,愕然道:「甚么钉子哥哥?」秦玥儿双手背负在身后,笑着说:「人家觉得这样称呼你比较亲密啊,村里的孩童们不也都是这样喊你。」丁子振一怔,可没想到她已和村里孩童打成一片,还向他们打听了自己的事。
丁子振没好气地拉走林平,心中不禁抱怨起这小妖女为何要平白无故缠上自己。林平人虽是随着二师兄离开,心却还留在秦玥儿身上,当真是一步三回首,频频回头眺望着秦玥儿逐渐变小的身影,直至看不见她。
林平结结巴巴向丁子振问道:「二师兄,方才…方才那位是哪家的姑娘?」
不知如何向林平解释,也不想多说,丁子振只好道:「江湖上龙蛇混杂,有些危险少去主动招惹为妙,这位姑娘并非你所想的那般,别去了解是为你好」越是强调,林平越是好奇,道:「瞧她娇滴滴,弱不禁风的模样,能有多危险?」想起秦玥儿和王义昭交手的情景,丁子振绝对不会说出她弱不禁风这样的话。
林平又支支吾吾问道:「二师兄是在何处认识她的?」见五师弟竟已对初次见面的秦玥儿生出爱慕之心,丁子振心中惊讶不已,当下打定主意,过年后便立即离开黄山,省得给家乡带来麻烦。
回到黄山居后,林平魂不守舍地坐在前厅门口石阶上发呆,长吁短叹。林平一向活泼过动,没一刻安静,如此模样固然令人发噱,也让人觉得反常。江诚和魏沐瞠目望着他,向丁子振问道:「这小子是怎生回事,一回来就变这副德性。」丁子振白了林平一眼,道:「不知道。」便走开回房间去。
原来在回来路上,林平苦苦缠着丁子振打听秦玥儿的来历。想起金刀门那对师兄弟,丁子振不想单纯的五师弟心灵受伤,实在不愿对他多透露,岂料这小子不识好歹,居然和他闹起别扭来,丁子振一气之下干脆也不理他。
黄小玉忍不住笑道:「五师兄这不会是看上哪家姑娘了吧?」林平一听,红着脸起身跑回房去。瞧他害羞的反应,江诚和魏沐恍然大悟,黄小玉似乎一语中的,自己也挺意外的。不过江魏二人都疑惑道:「那二师兄这是在气甚么?」两人也是好事者,立时起哄,跑进林平房里逼问他。
禁不住两位师兄逼问,林平才红着脸道:「今日我和二师兄在溪边遇见一位姑娘,她…她…她…」江魏二人见他吞吞吐吐,和平日快言快语大异其趣,心里暗笑之余也有些不耐烦,催促他道:「那姑娘到底如何,你好歹也说下去!」
只见林平叹了口气,陶醉道:「我从未见过像她这般美貌的姑娘。」双眼愣愣望向前方,嘴巴微张发起楞来,看来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无法自拔。
江魏二人奇道:「到底能有多美,有小师妹美么?」从未见过林平这般失魂落魄,二人怀疑能令他变得如此的姑娘究竟有何种魅力。此时黄小玉也走进房里凑热闹,见到林平发痴的模样,不禁噗哧笑出声来。
魏沐想起丁子振反应,又问林平:「那二师兄是在生你甚么气?」林平突然脸色一沉,情绪一下转换令人措手不及,一股脑抱怨道:「那姑娘是二师兄相识的,我低声下气询问她是哪家姑娘,二师兄无论如何硬是不肯告知我。」
听到是丁子振认识的,本来在凳子上坐得好好的黄小玉突然跳将起来。发觉三位师兄正望着自己,她连忙坐回凳子,道:「二师哥行走江湖,认识一、二名姑娘也是有的事,这有何好大惊小怪的。」嘴巴上虽是这样讲,心里却起了一丝连自己也诡异难辩的情绪。
江诚十分困惑:「二师兄向来任何事都不会瞒我们,不过是一位姑娘,有何好不能说的?」魏沐打趣道:「遮莫是二师兄在外认识的情人?」林平和黄小玉立时齐声道:「不可能!」
魏沐让这二人反应给吓到,便道:「我只是随口说说,否则我们直接去问二师兄如何?」林平却道:「这不成,二师兄若真肯说,我问他时,早和我透露了。」此时对丁子振最不满的便是他了。
「我去问二师哥。」黄小玉一咬牙,起身离开林平房间,迳自往丁子振房间走去。江魏林三人互望一眼,立即跟上。
江魏林三人都觉得二师兄一定不会对小师妹有所隐瞒,谁料黄小玉竟也吃了一个闭门羹。
丁子振道:「江湖事知道越多,可能招惹的麻烦也越多。那名姑娘的身分,你们还是少了解为好。」对他而言,师门在黄山脚下与世无争,实在没必要去淌江湖上的浑水。
黄小玉听着却一股气冲上脑来,恼怒道:「不说便不说,少在那边讲得冠冕堂皇!」便甩头离去。
丁子振望着三位被小师妹吓到的师弟,瞠目道:「她这是在生甚么气?」
不想接着数日,丁子振只要外出,总能巧遇秦玥儿。无视不去搭理,她也只是笑咪咪地跟在他身后,丁子振都不清楚她到底有何目的。偶然在村里看见她和村童们游玩,丁子振才发现她与村里孩童们关系已然混得十分不错,听见一声声稚嫩童音姐姐长,姐姐短的,几乎都快忘了秦玥儿魔教圣女的身分,一般人看来皆以为她不过是一介平凡少女。
黄山派的弟子们这几日多少都听说有一名美貌少女在村里游荡。观这名少女衣着打扮,村里人都以为是别处镇上哪户富贵人家的小姐来黄山游玩,不过见她只身一人都感到古怪,若她当真是哪家的大小姐,家里人岂能放她独自在外?
黄山派等人自然明白此女就是林平口中那位姑娘,能让林平魂牵梦萦,茶饭不思,江诚和魏沐还为此到村里打探过。村里见过秦玥儿的人着实不少,只是江魏二人不走运,都未能碰上她。
丁子振有感秦玥儿留在此地越久,骚动似乎渐渐扩大,村里的人几乎要全见过她了。他也不打算留到元宵后过完年,揹起魏沐替自己修补好的木箧,准备到镇上批货,不日就要离开。
一步出黄山居,就在屋子不远处一株老松下,看见林平正在和秦玥儿交谈。丁子振大惊失色,忙奔上前拉开林平,对秦玥儿警戒道:「妳想对我五师弟做甚么?」
秦玥儿一副委屈巴巴地嘟起小嘴,道:「是你师弟上来和我搭话,我可甚么都没做,你为何总是对人家这般凶巴巴的。」水汪汪的一双大眼中闪烁着泪光,斗大晶莹的泪珠仿佛随时就要从眼眶中滚下来,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顿时令丁子振慌了手脚。
林平推开丁子振,怒道:「二师兄你这是做甚,怎能对一位姑娘家说话如此大声,都吓到人家了。是我向玥儿姑娘先搭话的,这般不问原由随意责怪人,真不像你平日为人。」
丁子振听见师弟这么说,正觉自己理亏,不过一瞥眼就瞧见秦玥儿露出笑颜,道:「你瞧,我说你先入为主,老是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可是不成的。」丁子振傻眼,道:「妳刚刚是装哭。」林平见秦玥儿刚刚眼泪还在眼眶中打转,一变脸立即笑逐颜开,眼泪说收即收,也是被她唬得一愣一愣。
后方忽然传来:「二师哥,你揹着木箧要上哪儿去?」正是黄小玉听见魏沐说起丁子振揹起木箧外出,便和江魏二人追过来一探究竟。黄小玉三人一出来便看见丁子振和林平正和一名没见过的少女说话,一走近看清了秦玥儿的容貌,不禁惊为天人。
三人总算亲眼目睹了这名传闻中的少女,黄小玉在远近已是名不得了的大美人,但和眼前这位少女相比,无异是萤火和星月间的差距。江诚和魏沐才明白林平为何会这般神魂颠倒,一个情窦初开的乡下少年,会对如此千娇百媚的姑娘一见钟情在所难免。
黄小玉虽不以美貌自恃,听见有人夸赞她容貌时,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得意,如今见到秦玥儿,她心里一股自信仿佛瞬间崩塌。见秦玥儿正好奇地打量着自己,黄小玉下意识别过头避开她的眼神,只是最终仍是忍不住偷偷瞧她。
「这是你师妹么?长得可真俊俏,钉子哥哥一定喜欢妳喜欢得紧。」秦玥儿打趣扫了丁子振一眼,黄小玉随即俏脸一红。
丁子振佯怒道:「小师妹已经和大师兄订亲,妳别胡说。」一句小师妹已经和大师兄订亲便撇清关系,虽已是木已成舟的事实,不知为何,黄小玉心中却是一酸,无法否认。
黄小玉不想和秦玥儿多说,向丁子振道:「二师哥,你去年不是说,当货郎行商到去年为止,回来之后你要留在黄山陪伴大家,那你今日揹着木箧想上哪儿去?」
丁子振哑口无言,这原本是他的计划没错,只是随着黄小玉和陈景安的订亲,也打乱了他的目标。如今中途又杀出个秦玥儿,让他觉得离开此地或许才是上上之策,免得将麻烦带给家乡。加之他生性不喜拘束,江湖流浪惯了,反而怀念起旅途在外的生活。
丁子振淡淡说道:「我还是想到别处转转看看,师父也同意我的决定。」黄宗书自然明白这个二弟子的用意,与其让他在家乡面对黄小玉和陈景安,不如再让他出去闯闯。丁子振向他禀明此决定时,黄宗书想也没想便同意了。
黄小玉心里直觉丁子振要离开的原因多半是为了自己,鼻头一酸,强忍住眼泪,却没料到眼前这名绝美少女也是主因之一。只听丁子振道:「我眼下还没准备离开,只是打算去镇上转个几圈,补个货而已。」一听丁子振这么说,黄小玉才放下心来,二师哥终究不会对自己不告而别。
却见秦玥儿举起右手来,雀跃道:「人家陪你一同前去。」
丁子振板起脸孔,道:「不行!」不理会秦玥儿纠缠,迳自朝镇上走去,眼角余光似乎还瞥见秦玥儿气呼呼的模样,连忙加快脚步,几乎是逃着离开。
虽然距离已远,丁子振一路上脚步急乱,仍不时回头,生怕秦玥儿又跟上来。想起秦玥儿有如鬼魅般的轻功身法,她若有心想跟随,自己恐怕一辈子也摆脱不了。若非他武功不济,又何惧于她,想他一个男子汉大丈夫竟遭一名小姑娘如此戏耍,当真狼狈之极,心里沮丧不觉便放慢了脚步,反正走再快也无济于事。
来到了镇上,确认秦玥儿并未跟来,才算松了口气,依次到相熟的盘商批货。来到街心热闹地段,一间偌大的客栈出现在自己眼前,正是黄小玉父亲黄泽开设的客栈,店号万莱,取的是万客来之意。看店里头人头攒动,声音鼎沸,跑堂小厮忙得不亦乐乎,想来生意十分兴隆。丁子振唯恐在附近撞见黄泽,便加快脚步通过。
才刚从客栈前走过,就听见后头有人怪腔怪调喊道:「子振哥,子振哥,请留步!」丁子振转身看去,在来往人群中看见一名青年男子正挥着手臂在招呼自己,听这口气,他早已认出此人正是万莱客栈的跑堂小厮二狗子。
二狗子小跑步来到丁子振面前,欢喜道:「子振哥,我可盼到你来了。」丁子振奇道:「原来是二狗子,寻我何事?你不去找你家小玉小姐,却来找我,这可真稀奇,遮莫是你家老板有事找我?」
丁子振想起以往黄泽每回找他肯定没安好事,想来是过年期间生意繁忙,店里人手不足,又想将师兄弟一群人当免钱人工使唤,也只有在此时他才会记起黄山居众人。只不过被黄宗书指责过好几次后,黄泽这几年也较少干这种事了。今年黄泽来黄山居走动时,没提过要他们帮忙,如今二狗子拦住他不知为了何故,仍是警戒的探问着。
二狗子笑道:「子振哥,你可开玩笑了,你也晓得我们老板个性,生怕你不来,若要找你肯定是让小玉小姐传话,所以并非你所想那般。」丁子振瞠目道:「否则又是如何?」有怎样的老板就有怎么样的下人,万莱客栈的小厮大多也如黄泽那般势利眼,沾染了一身市侩之气。丁子振素来不喜与之打交道,和他们说话口气自然也不会多客气。
二狗子哈哈一笑,道:「你放心,此事说来和我家老板无关。」心里也清楚自家老板颇惹人嫌,若不是他女儿黄小玉,恐怕丁子振还不会停下脚步听自己说话。
二狗子道:「是这样的,这几日我们店里住下了一位客倌,他向我们下人打听一个人。我这一听他形容,唉呦,这指的不就是我们子振哥么?」丁子振泛起疑来,问道:「你可知此人是谁,找我有何贵干,你和他说了我在黄山居?」
二狗子道:「那怎么敢,黄山居可是老太爷的居所,没老板允许,我们下人怎么敢向外人透露。至于找你的人,嗯…也不好形容他是如何一个人。」见他面色古怪,令丁子振更加生疑,道:「他眼下人可在你们客栈里?」
二狗子点了点头,道:「这位客倌尚未退房,只是一大早便出门了,眼下还没回来,不过他似乎早猜到了我认得你,特别交代小的若是见到你,邀你到郊外望朔桥一见,说他这几日清早都待在那儿。」
丁子振轻哼一声,道:「你肯定是收了人家好处,否则哪这般勤快候在此处等我。」二狗子呵呵一笑,道:「子振哥说笑了,咱们这些下人命苦,图得不就是客人的赏钱,那自然是多多益善。」
见丁子振皱起眉头深思,二狗子便道:「该交代的我都交代完了,要不要去见他便是你的事,我还得回头忙去。」古古怪怪地一笑望了他一眼,便转身回店里去。丁子振总觉得二狗子这一眼似乎含着甚么深意,欲待问清时,他人早已钻进客栈中,只好作罢。
丁子振仔细回想,在江湖上结识的朋友都是萍水相逢的点头之交,还未曾与任何人熟到可以自报家门,自然不会有人知道他住在黄山脚下的黄山居,一时间还真想不到有谁会特地上黄山寻他。
「难不成是封不规?」这念头冒出,丁子振心中一突,立时在寒冬中吓出了一身冷汗。只是转念一想,秦玥儿曾说过封不规记不住男人的名字,岂会特地挑在此时寻仇?照理说他若想寻仇,也不会大费周章特地邀自己一见。
想通了心里便稍稍释怀,丁子振当下决定到望朔桥会一会此人,大不了在远处先观望便是。只是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将补货一事情处理了,他往最后一家盘商走去,打算将货补齐了再前往望朔桥。
刚转过街角处,忽听得几声吆喝声,人群中传来几声叫骂。丁子振尚未理清发生何事,已和人群中窜出一名穿着破烂的虬髯汉子迎头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