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汝的脸色很严肃,看上去有些生气。这是婚后素青第一次看到少汝生气,她有些慌张不知道该说什么。“相公......我......我不该瞒着你,我......”
“知道不该瞒我就好。”少汝转过身伸手握着素青的手,脸上的严肃转而变得温柔起来,但依旧略带着责备的意思。“你我既是夫妻,我作为丈夫应该照顾你。我知道你瞒着我也是不想我担心,但我现在只有更担心。以后不许了,知道吗?”
“嗯。”素青点头然后靠在少汝的肩头道:“我以后什么都对你说,不会瞒你任何事情。”
少汝伸手抚过素青的脸庞,亲吻了她的额头。“这就对了。不过我也有不对,太忙着票号里的事情了,都疏忽了你。这几日我看你胃口不好,而且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多了起来。我便有了一些疑心,所以今天才提早回来,果然你是病了。”少汝叹了口气看着妻子,“你看你,脸色苍白。还非要用那些胭脂来掩盖,我看着很不忍啊。”
少汝诘责的眼神反而让素青觉得很温暖,“我知道你细心,没想到使了这么多水粉还是瞒不了你。”素青含笑看着少汝,欣赏着自己最为骄傲的丈夫,眼神里流出来无尽的爱意。
少汝笑了笑道:“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我在看我的相公,这么优秀这么细心,我真是三世修来的福分,能嫁给你。”素青挽着少汝的胳膊,笑问道:“相公啊,你说过夫妻间不要有什么事情相瞒。那我能问你一件事吗?你不要骗我哦。”
“什么?”少汝捏着妻子的手,搂着她。
“相公,在我们成亲之前,你有没有心仪的女子?”素青柔情地看着,“你不许瞒我哦。”
为什么素青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少汝一时语塞。心仪的女子?他的眼前掠过一个身影,一个他从来都不敢正视的身影。他笑着摇摇头道:“没有。”他紧了紧握着她的手,“就算有,我现在心里也就你一个,你才是我孟少汝的妻子。”
素青没有再问下去,似乎她并不想深究这个问题,只不过是一时兴起而问的。少汝今天留在家里照顾妻子,后来还是素青让他回书房去休息,他才有机会去看看文件之类的东西。少汝走了之后素青起身来到西阁的书案前,她打开了抽屉,那支玉箫静静地躺在那里,静静的、静静的,似乎它从来都不存在。
素青慢慢地拿起来,温润的玉箫似乎在诉说着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人的性情,素青有些妒忌也有些骄傲。多少个夜她都偷偷看到少汝安静地坐在黑暗中,仅凭着窗格子里透进来的月光来欣赏这支玉箫。她能从少汝眼中看到无限的思念和怜爱,相信这支玉箫一定代表着什么。渐渐地,素青开始怀疑曾经有一个人,她占据过少汝的心,而这支玉箫就是他们俩的见证。素青清楚地记得离开平遥的时候少汝并不想带走这支玉箫,当时她只是觉得这支玉箫很漂亮,所以就说喜欢让少汝带了过来。若早知道素青一定不会带它过来。少汝离家时曾想放弃它,而带来之后又时常偷偷拿出来怀念,他是否很矛盾?是自己的出现使得他无法与心仪的女子在一起吗?素青有很多很多问题,她很想弄清楚但又不敢问。今天借着这个机会她才敢问,少汝的回答究竟是真是假?这似乎对素青来说并不重要了,她曾经真的很妒忌那个在少汝心里的人,但是此刻她却骄傲着,因为最终与少汝拜堂、共枕的人始终是她。
素青将玉箫放回原处,谁都有过去都有回忆,同样少汝也会有,而且是不想与妻子分享的过去。作为妻子应该尊重并接受他的过去,而且现在他对自己这么好,又何必去深究呢?素青心里的心结消除了,现在的她只想把身体养好,然后和少汝平静地过日子,为他生几个孩子,想到将来能与少汝每天在一起,素青就觉得很幸福。
少汝吃过饭看着素青喝了药睡下后才出门去,他这些日子来他一直会去天福茶楼喝茶听书,并同那位老先生已经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孟兄弟,你来啦?”老先生看到少汝便热情地打招呼,“过来坐。今天怎么晚了?都开始了,幸好还没到最精彩的片断。”
“内子身体不适,所以耽误了。”少汝坐了下来,“金爷今晚兴致不错啊。”
“今天刚谈成了一笔买卖,心情当然好啦。”这位金爷关心地问道:“你夫人怎么样了?”
“没什么,已经看了大夫。”少汝笑问道:“不知道金爷谈成了什么大买卖?这么高兴?”
这位金爷是徽州大成号木材行的东家,为人也很豪爽,并且他还是仁信和的客户之一。金爷摸着胡子道:“知府大人要重修岳王庙,很多家木材行都去竞标,结果知府大人钦点了我的大成号。连定银都付了。”金爷笑呵呵地说道:“孟兄弟,你也知道,跟官府做生意,不在乎能否赚到钱,而关键是人脉。这笔生意其实也没什么赚头,但今后的好处可是不可估量的。对了,你说你是来徽州串亲戚的,打算什么时候走?”金爷替少汝倒了杯茶。
少汝喝了一口道:“我舅舅想多留我住几日,而且晚生家里是做丝绸生意的,徽州丝绸布庄很多,我也想看看有什么好机会。”
金爷信任地看着少汝,道:“孟兄弟,你我虽然相识不久,但却一见如故。你说你也是做生意的,要不要替你引荐?见一见知府大人?以后做起事来也方便很多。”
“好啊!”少汝忙作揖道:“多谢金爷提携。”他顿了顿后道:“对了,既然已经给了定钱,金爷就要开始采办了?官府给的银子够不够啊?听说官府常会拖欠银款。”
“哎~~不会。”金爷摆摆手道:“我们大成号怎么会缺钱?难道还指着官府的银子来买材料吗?不用不用!我已经让人明天把官府给的定钱存入票号,那个什么邓掌柜的盯得我都烦死了。也算是给钱买清静吧。”
“邓掌柜?”少汝表现的随意,“是谁啊?”
“票号的掌柜。”金爷摆摆手道:“我懒得理会他。本来好好的,前段时间突然说什么现在的存息不够丰厚,说让我转一家票号。我嫌他烦,就答应了。慢慢把大成号的银子转过去。”
“噢?”少汝觉得似乎离他要的信息不远了,但他并没有太着急,反而不再问下去。
书场散场后少汝和金爷并肩往回走,“孟兄弟,跟你一起喝茶听书就是开心,现在我把生意都交给了我儿子,人也空闲下来了,身边还真少了一个能和我志同道合的朋友和我一起消磨时间。”
少汝笑道:“金爷好福气啊,能够这么快退下来享受人生。想必金少爷一定是人中之龙。”
“唉~~我呀,已经把家业交给他了,他只要规规矩矩做生意,做个守成之主就行了。”金爷平淡地说道:“我有两个儿子。我现在只希望我小儿子这一次能科举得中,这样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科举?金爷倒是目光长远。”少汝一向知道徽商乐衷于通过仕途改变出身,并利用官场上的关系帮助家族的生意。
金爷摸着胡须道:“在我们这里,但凡家里有几个儿子,都希望能有一个能够出仕,光耀门楣。我那个小儿子从小就喜欢念书,希望这次祖宗庇佑啊。”
到了要分开的路口,少汝停了下来。“对啦,我手头上有些现银,想换成银票以便携带。这里不比家乡,人生地不熟,请金爷介绍一家稳妥的票号。啊,那位什么掌柜的是哪个票号的?既然他推荐,一定不会错。”
金爷点头道:“嗯,好。那家票号叫泰日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