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禝不忍心去看苗喜浑身鲜血的样子,等他缓过神来的时候苗喜已经入殓下葬。他坐在喜儿的新坟前痛哭流涕,迟迟不肯离去。秦敦诚多次派人去叫他回去,但他就是不肯走。一直到次日的黄昏,宗禝已经在坟前坐了一天一夜。
“喜儿......喜儿......”宗禝什么都不说,只是唤着苗喜的名字。他的眼睛已经红肿得睁不开,身上也沾满了泥土,看上去颓废不堪。
秦敦诚没办法只好让杜兰芝去把儿子劝回来,秦家已经在情理上做错了,不能再让盛宥锡看到宗禝对宥钦不闻不问。杜兰芝让萍妈抱着刚出生的佑枢去找宗禝。看到宗禝的样子杜兰芝心疼不已,这个孩子对苗喜用情太深,这次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宗禝,已经一天一夜了。”杜兰芝劝道:“回去吧。家里人都很担心你呢。”
“担心我?哼哼~~”宗禝苦笑道:“你们不是担心我,是担心怎么跟盛家的人交代吧?”
杜兰芝叹了口气道:“怎么这么说呢?快跟我回去吧。”说着就伸手去扶他。
谁知宗禝一甩手挣开了母亲的手,发怒道:“你们担心我?如果你们担心我就不会这么对喜儿。喜儿做错了什么?她只不过错爱了我而已。你们为了接什么盛宥锡禁止喜儿出门,不许人去服侍她。害得她没有人照顾,难产而死。你们这叫担心我?”
“宗禝,苗喜的事情谁都不想。但你爹也是为了你呀。”杜兰芝劝慰道:“你对喜儿的心,娘知道。但她已经去了,她也不想你为了她弄成这样。”杜兰芝示意萍妈把孩子抱过来,“你看,这是喜儿留下的孩子,是你们的孩子。苗喜走了,孩子已经没有娘疼了,你这个做爹的要好好照顾他才是啊。”说着就把孩子抱给宗禝看。
小佑枢正睡着,他小小的身体被裹在小棉被里,脸上的皮肤还皱皱的。宗禝低头看着佑枢,这么一个小小的人儿,喜儿就是为了生他才......宗禝一想到这里就焦躁起来,他一把推开孩子,嚷道:“我不要他!是他害死了喜儿,他不是我儿子!我不要!把他抱走!”
被宗禝一推小佑枢便哭闹起来,杜兰芝怕宗禝情绪激动起来会伤及孙子,忙让萍妈把孩子抱走。“宗禝!你听话,跟我回去!”她知道再让宗禝留在坟前更会影响他的情绪,于是硬拉着他起来。但宗禝人高马大,杜兰芝拖不动。“来人,给我把大少爷绑回去!”有了大太太的吩咐,荣生和家丁立刻一拥而上把宗禝绑了回去。
宗禝一天一夜没有睡,哭哭停停,也真的是累了,很快就睡着了。杜兰芝担心地对丈夫叙说了宗禝的情况,“宗禝的情绪很激动,我看还是让他暂时留在房里吧。”
“唉~~事出突然,谁都不想。”秦敦诚也能理解儿子的悲苦,但是跟秦家比起来,死一个苗喜不算什么。不过他也担心情绪失控的宗禝会惹怒盛宥锡,“既然这样就让他留在房里吧。让人好好照看着。”
“嗯。那么盛少爷那里......”杜兰芝试探地问道:“不太好交待吧?”
“盛少爷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我会向他解释。”秦敦诚叹道:“这几日我会让宗祁陪同。”
杜兰芝微微点头,“唉~~宗禝这孩子也是太感情用事了。”她见秦敦诚愁眉不展,便道:“老爷,你还没去看过孙子呢。他长得跟宗禝很像,很可爱。要不我带你去看看?”
秦敦诚犹豫片刻后道:“不用了,你照顾着就行了。我还要为这个不孝子收拾烂摊子去。”
杜兰芝从书房退出来后便对守候在外面的萍妈感叹道:“这个孩子真是命苦,一出生娘亲就去世了,没人疼没人爱的。”她究竟是孩子的祖母,别人不疼她还是会全心疼爱孙子。
当杜兰芝来到奶娘的房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宥钦?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奶妈见了便来请安,“太太。大少奶奶来了很久了,孙少爷在少奶奶怀里睡得很踏实呢。”
宥钦温柔地抱着佑枢,轻轻地摆动着,仿佛这是她自己的孩儿一样。“婆婆,佑枢真可爱。刚才睡梦中还嘟嘴笑呢。”
“难为你还记得这个小家伙。”杜兰芝心疼地把孙子抱过来,“佑枢啊,可怜的孩子。你爹不想见你,你爷爷也不想看到你。唉~~既然如此,你又何苦要来这个世上?”她拍着佑枢嘴里念叨着,“只有我这奶奶来疼爱你啦。”
“婆婆,你放心,佑枢的娘去世了,我会把他当作自己的儿子一样疼爱的。”宥钦本来心地仁善,再加上自己也怀有身孕,母爱大发,对佑枢这个小婴儿十分怜爱。
杜兰芝看了看宥钦,叹道:“你自己也有身孕,不要累着自己。你肚子里的那个才是秦家的命根子呢。”她又看了一眼怀中的佑枢,道:“这个孩子注定生下来命苦。”杜兰芝心里对宥钦的话将信将疑,她新婚初始就能容忍了一个女人和自己分享丈夫,这件事在人看来本来就会打上一个问号,现在那个女人死了,留下的孩子还能当作自己的儿子一样疼爱?可能换做谁都会质疑。杜兰芝同样怀疑,但眼前的人是宥钦,又觉得是合情合理之事。
“宥钦啊,宗禝固然不对,但毕竟他与苗喜有情在先。”杜兰芝想在宥钦面前替宗禝说几句话,只要宥钦这里不计较,盛宥锡也一定会听妹妹的。“我知道委屈了,从你一进门那一天开始我就觉得我们秦家亏待了你。你也是个宽宏大量的人,这些日子来我也看到了你的教养。”她一手握着宥钦的手,动情地说道,“孩子,我这个做娘的只能提我儿子向你说声对不起了。希望你能继续忍下去,总有一天宗禝会明白你的。”
“婆婆。我明白。”宥钦看到杜兰芝如此为儿子着想,甚至有些低声下气地向她这个儿媳道歉,也于心不忍。她也紧紧握着婆婆的手,“我会同我六哥说的。我既然嫁进了秦家,就是秦家的人,应当事事以秦家为先,以夫君为先。”
“好孩子!”杜兰芝感动地看着宥钦,“宗禝有了你这个妻子真的是他的福分,他不懂得珍惜。孩子,多给他点时间。”
宗祁提着一篮子枇杷来到孟宅,急匆匆地找到涤笙。
“你来得正好,陪我下棋。”涤笙拉着宗祁,“这几天我爹忙得很,都没空陪我。”
“我也忙得很。”宗祁把篮子放在一边,“上回耀章叔向我打听哪里的枇杷好,说你想吃。我特地买了一篮子来给你,放下后就要回去了。”
涤笙噘着嘴道:“你一个小小的伙计忙什么呢?别骗我!”
“哪儿有啊,我怎么会骗你?”宗祁跑过来已经满头大汗,这回看到涤笙生气更是着急,“你别生气啊。我有空了一定陪你下棋到天亮。”
“哼!不稀罕!你走!以后也不要再来。”涤笙身子一侧娇嗔道。
“涤笙,别胡闹。”孟耀章从外面回来,“不许跟二少这么没礼貌。”
宗祁转过身,“耀章叔。您回来啦。”
孟耀章看到桌上的枇杷笑道:“二少爷真是有心了,我才问了一句你就去买来给涤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