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十九章 灾星(2 / 2)寻呀寻首页

“越芽,你将来的婆婆恐怕不好相处啊。”

“什么?”越芽吓了一跳。

卞晋一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见她抬起头,立马挂上歉疚的苦笑:“那个男生是你的男朋友吧?被我撞的那个?”

“……是。”

“对不起……”

越芽叹了口气,转而问他:“教授,你住哪里?我先送你回去吧?”

卞晋双眼眯了眯,随后报了一个酒店名字。

越芽一听,觉得十分耳熟:“这个酒店……好像是在我公司附近。”

“哦?是吗?其实你不用送我,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教授,还是我送你吧。”越芽很心累。卞晋竟然是撞伤卓飞寻的人,其实,她现在都不愿意看到他,但不可能弃他不顾。

卞晋不再推辞,两人打了车到酒店。

卞晋刷了卡,越芽扶着他坐到床上,她正要开口告辞,就看到桌子上好几十盒未开封的药。

“教授,您的病……就吃药,不做手术吗?”

卞晋靠坐在床头,十分疲惫的样子:“没什么用了,我也不愿意遭那份罪了。”

“……”越芽垂下头,看着脚下绵软的毛毯,“为什么跟我有关的人都这样呢?”

“越芽你在想什么呢?”卞晋指了指椅子,“要不坐一下再走吧?”

越芽抬起头看着他,那个靠在床头形容枯槁的人,真的是以前那个儒雅清癯的卞教授吗?

实在不忍直视他这样残忍的变化,或者,真的怕是自己瘟到了别人,越芽急促道:“不了,我明天还要上班,我,我回去休息了,教授您好好休息。”说完,她迫不及待地跑了。

看着渐渐合上的房门,卞晋瘦黄的脸上露出一抹顽皮的笑容。

顾不得省钱,越芽打了车回家,迅速地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

不知道为什么,她十分害怕卓飞寻的父母会突然来这里,然后发现她和卓飞寻同居,到时候就糟了。

而且,他们会认为她是随便的人,对她的印象会更差吧?

没花多少时间,越芽很快就收拾好了。

收拾完,她走到餐厅,看着餐桌上已经冷了的菜,都是卓飞寻爱吃的。

她到厨房盛了半碗饭出来,一个人坐在那里慢慢吃了起来。

已经十二点多了。

越芽从来没有吃夜宵的习惯,晚上吃得太饱反而睡不着,相反,卓飞寻是非常喜欢吃,他经常像个小孩,半夜缠着她起来给他做宵夜,而她就看着他吃,心里也是说不出的满足。

一口饭菜噎在喉咙处,越芽拼命往下吞,仍是难以下咽,她掐着自己的脖子,眼泪无声簌簌落下,掉进碗里。

收拾好碗筷,越芽去洗了一个澡。

从浴室出来,身上沉重的因子好像被水洗刷走了,她冷静下来,给主管发了请假短信。

她明天真的没有状态去上班。

怕打扰到卓飞寻休息,又担心被他父母发现,她不敢给他打电话。

思考再三,她还是给他发了短信,却迟迟没有回复。

躺在床上,越芽盯着手里的手机,开始胡思乱想,最后失眠到天亮。

天微亮,她游魂一般从床上起来。

洗漱完,越芽把昨晚的饭菜当早餐吃完,把厨余垃圾都清理掉,厨房擦得干干净净,好像没人用过一样。

出门前,越芽仔仔细细地环顾了好几遍屋子,想把它的每一处都刻印在记忆深处。

坐电梯下了楼,越芽把行李箱寄存到门卫郑大爷那里,她对他说这是她的朋友的,会随时过来拿,因为她上班不在家,所以暂时放在这里。

郑大爷没有多问,笑呵呵地应下了,把她的行李箱拿到了门卫室,叫她放心便是。

看到他满是褶皱的笑脸,越芽僵硬地笑着说了声“再见”。

现在快六点了,上学的学生,上班的大人,步履匆匆从她身边经过,人们生活如常过着自己的日子,越芽深深地看了整个小区几眼,才背着包,转身跨出小区大门。

坐公交车到医院,越芽拿出口罩戴上,到了住院部,见卓飞寻那间病房门半开着,她站在门口,假装看手机,不时往里面偷看。

卓飞寻的床位靠窗,没有被拐角的墙挡住,但是隔帘全拉了起来,越芽看不到他。

她只看到了墙边一个简易折叠床,看起来好像是卓爸睡在上面,卓飞寻床边也露出另一个折叠床的部分。

越芽看了好一会,突然有三个医生朝这边走来,她赶忙躲到昨天躲的那个通道。

见章医生一行人进了卓飞寻病房,她又走出来,她想要知道卓飞寻的情况到底怎样。

“准备等下做手术。”章医生的声音。

……

“卓医生,我们想转单人病房。”卓妈的声音。

越芽竖起耳朵,却没有听清楚,又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走动声,是卓医生在询问其他床的病人。

怕被人发现,她赶紧回到通道处。

八点多,卓飞寻被推到手术室,又是将近两个小时才出来,越芽觉得自己的心都快碎了,手术做的这么久,他伤的肯定很严重。

可是,为什么昨天他躺在病床上,却是一无所谓的样子。

甚至,后来他妈妈和教授的吵闹,仿佛都不关他的事一样,那么的淡然。

虽然昨天,越芽呆在病房里的时间不长,但是她一直没放过所有能看卓飞寻的机会,所以不会看错过他的神情。

越芽一直躲在暗处,看到卓飞寻手术后出来,被推到另一个单人病房区域,那里人不多,她不好跟着了,只能目送他的爸妈跟着转运床走远。

这里比普通区域更为干净整洁,也安静很多,不像是医院,倒像高级旅馆。

这里和哄闹的病房的区别,就如……她和卓飞寻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越芽失落而恍惚地直立在那里,好像一块裂开崩坏的木雕。

卓飞寻的爸妈从房间内进出几次,总有一个人在病房内,越芽没机会去看他,只能又试着发了几条短信。

不过仍然没有人回复。

她拿着手机,靠着墙滑蹲在地上,看着对面上白下绿的墙发呆。

嗡嗡——

手机震动了!

呆滞了许久,手里突然的震动好似不真实一般,越芽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愕然了几秒,她才雀跃着看手机,待看清发信人,她又瞬间跌落到谷底。

越芽乘电梯下到一楼,她刚出电梯,就看到旁边另一间电梯挤进一群年轻人,电梯门关上。

认出那是大猪还有小五他们,越芽忽觉一阵恍惚和陌生,她跟大猪他们好几个月没有见了,跟卓飞寻复合之后,还没来得及去找他们。

按照卞晋发来的短信,越芽来到住院部楼下旁边的花坛。

树下微风习习,一些穿着条纹病服的病人坐在长椅上休息,有的在家属的搀扶下小步走着,一棵大树旁边的长椅上,一个人背对着她佝偻在那里,背上的骨头把衬衫突出两个尖尖。

越芽看的愣住了,突然长椅上的人回头,卞晋冲她招手,她叹了口气,赶快走过去坐在他旁边:“教授……”

“哎,越芽,你来了。”卞晋和蔼地笑了笑。

越芽看他脸色好像比昨天还差,她不禁又问他:“教授,您真的不做手术吗?做了手术是不是会好点?”

“哎,我是一个传统的人,不喜欢在身体上动刀,况且,生死有命,我的病我自己清楚,即使做了手术也活不了几年了,延长无意义的痛苦,还不如早点解脱。”卞晋仰头无奈地笑了一声,随即转头看着她,“越芽,你说是吧?”

“我……我不知道。”越芽垂下头,心内有一股无力的哀伤。

这个坐在她身边的人,不久便会死去了吗?为什么她身边的人都这样?

卞晋瞥了一眼旁边的树,眼神变了变:“你是不是又在自责了?”

“什么自责?”越芽抬头,显得有点慌乱,随后又习惯性地在强装镇定。

卞晋温和地笑道:“你呀,是不是在想因为你是灾星,所以害得你男朋友这样?”

越芽镇定的神色不在:“我,我……”她本来想否认,最终却沉默了。

“你的父母,还有你的养父,现在是你的男朋友……”卞晋停顿了两秒,“所以,你心里又有负担了吧?其实你没必要这样,每个人的命运都是注定的。”

越芽诧异地抬头看着他,除了董芝芝外,这是第二个人跟她说起这个她逃避的词汇。

只是,她从来没有在卞晋面前透露过,他怎么就能她的心思猜得这么准?

“有几次我经过你家门外,看到你养母骂你灾星,我觉得你很难过,所以,你一直很在意这个吧?”

原来是这样他才知道的啊,越芽眼神露怯,她嗫嚅着说:“是。”

这一个字,她说的很艰难,但是说完后,她竟觉得有些许舒心,好像锉刀开始摩挲一直被刻意忽略的沉疴。

她一直在逃避这个,然而生活好像故意跟她开玩笑,不管是否是众口铄金,这次她真的宁愿信其有了。

“哎呀,您怎么在这里?”卞晋突然叫了起来。

越芽一惊,回头看向身后,她登时站了起来:“阿,阿姨,您好。”

李凤从树后走出来,她盯着越芽,直接问道:“你家是哪里的?”

越芽瑟缩着回道:“我是昆城的。”

“你的家庭是什么情况?听他说的什么都是你害的,这是怎么回事?”

“我……”越芽脸上一阵难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卞晋瘸着腿站起来,替越芽说:“卓太太,她从小没了父母,后来被人领养,她是个很优秀的女孩……”

“哦,那她的养父怎么回事?”

“您都听到了啊……他出车祸没了……”卞晋看了一眼越芽,没有继续。

李凤眼神不善,上下打量越芽,她突然问道:“丫丫是不是你?”

越芽心里狠狠咯噔了一下,随后点头应是。

“其实,你是飞寻的女朋友吧?”李凤双手交叉在胸前,居高临下鄙夷地看着越芽,“你发我儿子手机的那些信息我都删掉了,你要为了他好的话,就别再缠着我儿子。”

越芽被她的气势慑得无法呼吸,她眉眼间是病美人的羸弱,可是这种虚弱的强势更是摄人心魄。

她瞬间理解了卓飞寻提到他妈妈时压抑的心情。

不过,就在刚刚,越芽本来就想通了,分开可能是更好的选择,她不愿意再拿身边的人冒险了。

只是,虽然这么想,她还是舍不得。

卓妈的这临门一脚让一切都一锤定音了。

因为是卓飞寻妈妈“逼迫”她选择的,越芽暗暗地少了些许愧疚感。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她就为自己不负责任的想法吓了一跳。

果然,她真的不适合太过亲密的关系,不管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她总是很容易就放弃了。

心念电转不过几秒时间,终于,越芽犹豫着点了点头。

见她竟然答应地这么轻易,李凤面露惊讶,随后看越芽的眼神鄙夷中带了厌恶,她想的是,越芽没准是嫌弃卓飞寻的腿断了。

李凤不想再多看这个势力人一眼,半转身斜睨着越芽:“不过,你得跟我上去一趟,你当面跟他说清楚,要断就断干净。”

“……好,我会跟他说的,您放心吧。”越芽机械而乖巧应道,听在耳朵里陌生的,不像自己的声音,她很开心能见到卓飞寻。

但是,她却是去告别的。

白了越芽一眼,李凤转身就走。

越芽浑噩地跟着,她刚走了一步,突然一个趔趄,差点往前摔倒。

“你没事吧?”

看着扶住她的人,越芽如梦初醒般:“教授?那个,我要先上去有点事情。”

卞晋放开她,挥了挥手:“去吧。”

跛着一条腿站立着,直到看到越芽快步走进住院部大门,卞晋才重新在长椅坐下,轻松的笑容浮现在他病态的脸上。

慢慢地,笑容又消失了,他忍不住回头看着住院大楼,他的视线虚浮,不知道是在看哪一层。

卞晋神色纠结,好似在犹豫什么。

看了半分钟,卞晋回过头,他缓慢地摸了摸自己打了石膏的左腿,眼神又恢复了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