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把他挖出来安葬吗?”阿隆开口询问道,两人显然并不意外。
因格尔弗摇摇头道:“封锁这个洞窟,就让他长眠于此吧。”
…………
翌日清晨,多兰又一次在斯诺力的叫醒服务中醒来。
昨晚告诉炉户祭祀矿洞内手骨的事情后,多兰被带去了另一个矿洞休息。
此时不过早上7点,他昨晚一直在做关于那个手骨的噩梦,一夜都没能睡好,此刻只感觉昏昏沉沉。
上完厕所吃过早饭后,行进队伍再度出发,他们今天的任务是在天黑前抵达圣山山顶。
从锤音谷到达山顶的路程已经没有太远,但越往上高原反应也就愈加严重,这对炉户祭祀和孩子们不算太大的问题。
问题出现在老祭祀们。
“咳咳咳。”达古尔佝偻着腰背仿佛要把肺都给咳出来。
因格尔弗轻拍着老兄弟的背,脸上流露出一丝不忍的神色。
他昨晚给达古尔服下了神树汁液,这虽然保下了他的命,可海拔已经越来越高,达古尔的身体已经很难再适应这种严峻的环境。
只要再坚持半天就好……这是因格尔弗心中最后的愿望。
明天一早,达古尔就会在最荣耀的圣殉中回归熔铸之神的怀抱。
达古尔拒绝了用担架抬他上山的建议,他和三位同样行将就木的老祭祀坚持要一步步走向山顶。
多兰看着因格尔弗悉心照料达古尔,心里也有些不忍。
但他没忘记这个佝偻腰背的老家伙在在昨晚宴会上说过的话,只能愤怒地把目光转向别处。
老祭祀的队伍艰难地跟在孩子们的身后,年轻时赐予他们力量的神力此时已经开始逐渐摧残着他们剩余不多的身体机能。
为了照顾这些老祭祀们,同时也是为了防备意外,因格尔弗也来到了队伍末尾,他和阿隆两人负责照看孩子和老人,古纳尔则在朝圣队伍前方带队。
接近中午时,队伍停下休息。
一朵巨大的云团停在了行进队伍的上方,遮挡了晒人的日光,这是个好消息。
老祭祀们身体瘫软坐在圣阶上,孩子们也都老实了不少,接近顶峰的高原反应让老人们和孩子们都很难适应。
多兰深吸一口气跳上了一块巨大的灰白岩石上向下望去,远处下方墨绿色的景色映入眼帘,那是他们上山路上经过的绿植。
不过,再极目远眺也已经完全看不见炉乡内外城的轮廓了。
天是灰的,地也是灰的。
目之所及,厚重的灰色云层中透着丝丝缕缕难以察觉的昏黄,阳光挣扎着将最后的余温洒下,却难以穿透逐渐成形的云雾冷雨。
多兰又环顾了一圈周围的景色,他只能看见一片灰白景色中夹杂着些许的青绿色。
灰白色是遍地的岩石,少许的青绿色是苔藓和少许的低矮灌木。
越往上,生命存在的痕迹也就愈加稀少罕见。
望着来时的阶梯,他很难想象炉乡的先民们是如何打造出这条通往山顶的圣阶。
远处,格奥尔踏着轻松的步伐踩着阶梯向下,他来到两位大祭祀面前尊敬开口道:
“预计的登顶时间要推迟了,预计会在晚上9点左右才能抵达山顶。”
因格尔弗点点头,为了这些老伙计们,今天的行进队伍时不时就要短暂停下,让他们能喘口气,登顶的时间晚一些的情况他已经预料到了。
吃过午饭休息后,行进队伍再次出发。
随着日暮西斜最终沉入地平线下方,周围的景色也逐渐变得只剩下灰白色,多兰喘着粗气,心中感觉到一股苍凉。
直到满天的星辰取代了一切的景色,他微微抬起头不愿错过夜幕中浩瀚星白点缀的夜幕,这是他很难在炉乡看见的景象。
反倒是他时常看见的明月此刻却没出现,多兰对此并不感到遗憾。
接近晚上10点,行进队伍终于来到了来到了圣山山顶。
爬上最后一层台阶后,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巨大开阔的平原,平原的深处散发着烁目的橘红光芒,那是圣山的火山口。
一眼望不到头的巨大火山口夺走了所有人的目光,璀璨却内敛的扭曲红光似是要把人的灵魂吸引进去。
多兰早已闻到了臭鸡蛋的气味,那是火山口中岩浆里飘出的气味。
孩子们大声叫嚷着庆祝,却被斯诺力呵斥闭嘴。
时间不多了,炉户祭祀得抓紧时间将帐篷搭好,让老人和孩子们能尽快休息,明天日出时圣祭仪式就要开始。
十几分钟后,一座座帐篷在山顶的平原上拔地而起。
很不幸,多兰被分配到和胖瘦组合一个帐篷。
瘦高个子的赫拉夫恩十分不情愿和多兰一个帐篷,他和搭帐篷的炉户祭祀叫嚷着要换一个帐篷。
但很可惜,此时的所有炉户祭祀都很忙碌,没人愿意理睬这个男孩的任性。
无奈之下,赫拉夫恩只得悻悻回到帐篷内,他甚至去找了今晚负责值守祭坛的父亲也没能改变这个事实。
小胖子艾纳开口安慰赫拉夫恩,“算了,就一晚上而已。”
闻言,赫拉夫恩只能恶狠狠地盯着蹲坐在帐篷角落的多兰,冷哼了一声。
艾纳则瞥了多兰一眼后,就迅速躲开了多兰冷峻的眼神。
“我带了一些甜点,你要不要吃一点。”艾纳从背包里取出已经被压得变形的蛋糕。
“你吃吧。”赫拉夫恩摇摇头。
多兰继续铺着睡袋,对瘦子赫拉夫恩敌意的目光视而不见。
四人一个帐篷,另外的一个孩子早早就躺进了睡袋里,爬了一天的山,他已经很累,懒得去管这三人之间的恩怨。
黑暗中,多兰背靠两人把八音盒拿在手里把玩,他没敢旋转发条,怕影响到别人休息。
很快,帐篷内逐渐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多兰抓着手中的八音盒,也渐渐进入了梦乡。
他在睡着之前在心里暗自说着,
“妈妈,爸爸,保佑我。”
…………
黑暗已经降临于夜色的最深处,帐篷内外,除了呼啸的风声和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再无其它动静。
瘦高的人影缓缓站起,他轻手轻脚地摸到了红发男孩的睡袋前。
短暂观察后,他确认多兰已经熟睡。
他悄悄掀开多兰的睡袋,拿出了多兰左手虚抓的八音盒,接着蹑手蹑脚地走出了帐篷。
帐篷附近的火把照耀出瘦高黑影的脸庞,正是和多兰十分不对付的赫拉夫恩。
此时,山顶的平原上帐篷扎堆,见不到几个人影,除了远处看守祭坛的几位炉户祭祀,所有人都已熟睡。
赫拉夫恩一路向着山顶边缘的位置走去,同时仔细把玩着偷来的八音盒。
上山的这一路上,他早就发现多兰总是远离人群,手里还时不时攥着个银白色的铁盒。
山顶呼啸的夜风中,赫拉夫恩扭动了八音盒的发条,内里传来的舒缓音乐让他感到新奇不已。
“那个杂种从哪搞来的好东西。”赫拉夫恩在心里思索着,嫉妒让他的脸庞渐渐扭曲。
一曲结束后,他笑着低声嘀咕道:
“可惜他马上就要永远地失去这个铁盒子了。”
赫拉夫恩非常高兴,因为他终于得到了报复多兰机会。
他左脸上的淡粉色烫伤疤痕正是拜多兰所赐,虽然多兰早已因为打伤他和艾纳被逐出了神火工坊,付出了代价。
可这个红发杂种居然又回来了!
赫拉夫恩已经能够想到多兰醒来后,找不到这个铁盒子后焦急无措的模样了。
而且这只是个小玩意,即便他猜到是我偷的,告到了大人那里,也没人会管……
但赫拉夫恩心里更希望的是,多兰会忍不住对他出手。
这样,他就能以受点小伤的代价,换来多兰再也不能进入工坊学习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