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房间。
不同的晨曦。
如果噩梦一直以如此的方式困扰人心,难免我也会走上街头,参加披肝沥胆的叛变。
后脊还在冒冷汗,微弱的阳光,怎么烘也烘不干。
大佬爹从外面轻轻经过。
我夺门而出。
从躁动开始,以静谧结束,来到了旁边心腹的房间。
大佬爹想制止我,但是晚了一点,所以我完整见到了本来安然入睡的心腹,在听到声响后,陷入了胡言乱语之中。
不仅没有睁开眼,而且身体开始抽搐扭曲,展示出某种痛苦的症状。
大佬爹端着水,站到一旁,无动于衷。
他看出来我的不安,所以慢慢说出口:“一晚上,都是如此,一晚上。”
三个还盒子堆砌在角落。
我再次把头转过去,发现百合子下面,有两个木箱,那造型,正是小明他们离开的小船上所见过的东西。
“你呢?”我不想让大佬爹发现我的注视。
“我到大半夜,都在打架,然后也没打过,就出来了,接着看到了这张纸条。”他从荷包掏出来。
上面写着:如果过程不顺利,请照顾好其他人。
“心腹一定消耗巨大,迷失在了精神世界。”他继续猜测道。
“这次制造的东西是什么?”我假装不知道。
“恋地情结。看来你也受到不小打击。”大佬爹走过去,扶起心腹喂他喝水。
心腹嘬了两口,然后比刚才好一点,慢慢躺下。
“外面的世界,好可怕。”我看向墙上的地图。
“放人出去,等于最为严厉的惩罚,小明他们可能早已经……”大佬爹走到地图,用手指戳了戳大海。
“恋地情结?”我慢悠悠走到窗边思索着,“可能为了让人们从今往后,更加热爱大城市。”
“热爱美丽国。”大佬爹补充道。
外面树上动了一下。
早上万物苏醒,视线干净,绝对不会看错,那树上的黑影既然在几秒钟之内都没有散去,那么就不可能是什么花开花落。
我慢慢来到门口,重新确定。
手杖就在角落,我瞅了一眼,然后跑了出去。
大佬爹看着地图自言自语,刚刚发现我离开了房间,又再次因为心腹的抽搐而吸引过去。
我没有那么快。
因为那黑影,似乎在等着我。
在魅王殿这个地方,唯有树林里面,比较拥有更多隐私。
目之所及的空地,基本上收拾干净,还剩下一些折断的花草,和细碎的垃圾。
我留意身后和左右有没有人跟来,除了远处两个守卫看了两眼外,一切正常。
于是可以往前面走了一些距离,直到树木完全遮挡。
阿祖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然后准确落到我身前。
“事情没完。”它都不看我一眼,直接吐露心声。
“我们的事情,完了。”我发现划清界限并不友好。
“你知道,跟我一起到大城市来的兄弟们,死去了一半。”它折断一小截树枝。
“乡巴佬呢,你找到没有?”我努力转移话题。
“也许死了吧,谁知道呢?”它把树枝扔向我。
我没有抓住,树枝撞到我身体,然后坠落。
“阿祖,大城市不是鲸落湾,这里的规矩严明,惩罚严重,如果你们一意孤行的话,可能什么都得不到。”
“够了。你难道没有半点脑子?同情心?我甚至没有希望让你帮我们脱罪!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人类如何栽赃陷害,你看不见?”
“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我又发现多嘴了。
“那就可以伤害我们?当他们人类阴谋斗争的牺牲品?别以为我不知道?”阿祖一拳头击中树。
心腹答应我的承诺,一直没用。
刚才还在想,我一定要用在自己身上吗?
还是跟大佬爹,找个安逸舒服的地方好好过下去?
“知道就好。”阿祖抠烂一块树皮。
“那你希望怎样?”我成为一个人类的夙愿,在这一刻,发生了松动。
“成为人。”阿祖尽量保持庄严的脸色,把我的梦寐以求,掳到了它脸上。
“好,我答应你,当心腹醒来,就告诉他。”我说完转身要走。
“不是我,不止我,还有千千万万的独角。”阿祖声音中包含着深深的委屈。
“你不会想把它们全部带来大城市吧?”我心里感到不祥的预兆。
“杀人的,一直是人,不是我们。”阿祖嘴唇在发抖。
“你生了这么多孩子,你的孩子们,又生了更多的孩子,独角数不胜数,我可没有把握,心腹会答应这个要求。”
阿祖扯掉了喉咙的黑色系带。
果然没有喉结。
它可以走上前两步,到我面前,让我看个明白。
“我男人死了,我杀了我男人,亲手杀了他。否则的话,我的孩子会更多。”阿祖说了一句模糊不清的话。
“你只是变成了女人,而不是杀死了男人。”我帮它捋了捋思路。
“无论如何,男人在我身上,不见了。”它对于目前的性别,不置可否。
“但是你希望你是。”我来用力鉴定清楚。
“这个系带?你误会了,如果我不伪装成男性,它们怎么可能听从我?哪怕我是它们的妈妈或奶奶?”阿祖重新戴好。
“魅王也是男性。”我想到了让气氛轻松的方式。
“你是指,那个从未现身,却有着无限权威的东西?”阿祖带着一股讽刺的意味。
“他不现身,因为他就一个人,不是男性就是女性,为了不误导民众,索性躲起来,让大家不去谈论他的性别。”
我居然把心腹对我撒的谎,完完整整说了一遍。
善意和谎言,真是一对奇妙的组合。
“你呢,还没有成为一个人?”阿祖看了看我喉咙。
我暂时也没有喉结。
“我,那个,反正,还没想好呗。”我立即搪塞过去。
“无论我们,还是你们,都不过是人类的一个棋子。”它语气中居然有点伤感。
“人类还是很公平,只要大家都成为了人,也许过去的事情,就算过去了吧。”我如此乐观,自己都没有想到。
“成为无恶不作的人?还是谋财害命的人?如果是那样的结果,我宁愿不发生。”阿祖尽量克制住失望说道。
“毕竟我们才来没多久,如果……”
嗖!
阿祖攀爬到了树上。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我把小树枝捡起来,假装在散步。
“你好?”
“嗯?哦,你好。”我转过身,看见一个白大褂。
“我是张医生,你好点了吗?”他两手一背,特意看着我的脸庞。
“好多了,做噩梦而已,又不是没做过。”我往回走,偷瞄了一下树梢,阿祖还在那里。
“那不能这样说,噩梦这东西,折磨起来,一点不比病痛小。”他跟上我,然后说完往后面看了一眼。
“对了,那个……”我拉住他,“心腹好点了吗?”
“哦,我正想告诉你这件事,心腹好像有点严重,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们昨天做了什么?”他问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有意压低音量。
“昨天,肯定是太操心了,心腹还淋了雨,驱逐了那些有罪的人,肯定气坏了。”我庆幸他问的是“昨天”而不是“昨晚”。
“你不想离开吗?”张医生突然抓住我的手。
“什么意思?”我急忙挣脱开。
“哦,我是问,你不想离开魅王殿吗?到处走走看看。因为心腹,一时半会可能醒不了。”张医生回到正经的语气。
“等他醒来,我们没什么要紧的事做。”我努力保持镇定,才想到心腹的昏迷程度,于是问道,“他很严重?”
“也不说多严重吧,反正我从来没见过,刚才还一直说梦话,我拿到允许,去梦境找他,他一把抱住我,怕我抛弃他。”
“抛弃?”
“嗯,如果我不想办法,可能也会不省人事,好在我把自己催眠成一块石头,得以脱身,但是心腹就不太乐观了。”
“那么精神世界呢?”我追问道。
“梦境还好,精神世界的许可不太好弄,我来找你,正是希望,看看能否帮帮忙?”张医生说完停下脚步。
“福报摇篮?”我立即猜到。
“嗯,是这样。因为心腹睡着了,所以进入精神世界要麻烦一些,你也知道,我们这些医生平时都不敢随便乱走动。”
“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我们已经离开小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