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嵩不等徐阶开口,便立马反问道:“这严庆可曾让你把话带回内阁。”
严世蕃低着头,眼珠直转悠:“没有,只是闲谈之时,随口说起的。”
严嵩轻嗯了一声,又转身望着韩仕英问道:“通政司可收到南直隶户部右侍郎严庆的奏折,言及此事的。”
韩仕英略加思索后拱手道:“回阁老,有。”
严世蕃的脸色瞬间一变。
“一个多月以前,严庆上过一本,还是加急奏疏。”
严嵩心里迅速梳理着现在的形势,现在自己虽然不是内阁首辅,但皇上把内阁所有的事务都交给了自己。
加急奏疏自己都不知道,被人淹了?什么人有这么大胆子。
严嵩想着抬眼扫视了一圈徐阶、翟銮、张冶,当然还有身后的严世蕃和站在下首处的韩仕英,最后就只有司礼监的吕芳了。
徐阶和张冶不是如此莽撞的人,翟銮现在没必要得罪自己,韩仕英更不可能。
那就只有严世蕃这个傻儿子和吕芳了。
吕芳如果想做这个事情,多半是皇上授意的,想把锅甩到我严嵩头上?
一瞬间,严嵩就有了主意。
“上了本,为何内阁都没有看到。”
先把锅甩出去。
我们内阁反正是都不知道这事儿。
严世蕃眼前一亮,言道:“下官当时听到了严庆的话,也曾对他说过,可以上一道奏疏,即使皇上认为你危言耸听,那你也尽到了做臣子的劝勉之则,无非就是挨一句骂罢了。”
严嵩听了点了点头,刚欲开口把这事情遮掩过去,张冶却开口了。
“阁老,大同八百里的急递,咱们一起进宫去见皇上,这事儿可耽误不得啊。”
严嵩一扭头看向张冶,一脸惊讶的表情,其实内心早就想骂娘了。
他想把锅甩给司礼监,但司礼监要不要把锅甩给严庆,他管不着。
结果这时候张冶居然跳出来要保。
严庆和张冶现在是什么关系?
“好,我们现在就进宫。”
严嵩留意下句话,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韩仕英。
韩仕英立马就明白了严嵩的意思。
就在几位阁老进宫的时候,韩仕英赶忙回到了通政司。
现在奏本必须要毁掉,相关的记录也要毁的一干二净。
严庆你既然跳了槽,那就别怪我严嵩心狠了。
文渊阁到西苑的路并不远,几位阁老都已经走了成千上万次了,但是今天严嵩的步伐却显得意外的沉重。
“阁老,您不是有皇上赏赐的二人抬虞?要不...”
张冶刚想开口催促,就被严嵩伸手打断了。
“张阁老,和你们一同进宫,若是我坐轿子,岂不是对你们太不尊敬了,而且这事儿皇上听了怕是要雷霆大怒,万一知道我是坐轿子进的宫,或许会迁怒于我。”
严嵩说完,张冶也连连点头。
“还是阁老心思缜密,是张某唐突了。”
严嵩故意装着一副吃力的样子,佝偻着腰,偶尔把头一抬,望着张冶。
严庆什么时候背叛的自己,什么时候又和张冶搅合在一起了?
张冶是南直隶的官员推举上来的,难道南直隶会接受这么个蛇鼠两端的人?
那又是谁牵的线?
谁出面接纳的严庆?
严嵩一想到自己当初在南直隶做官,挨门挨户,求爹爹告奶奶的低三下四去拜见那些人,就知道那可真是给人家当狗,人家还嫌弃你的样子。
要不是自己是江西人,人家连门都不让自己进。
当然能够加入到他们的行列,这也是严嵩能够进入京城的关键。
南直隶是整个江南官员的核心,自古以来战乱都多在北方中原地区,因此从南宋开始,江南人口数量激增,后续战乱也为波及。
使得江南地区成为了经济和文化的繁荣之地。南直隶,尤其是以苏州、杭州为代表的江南地区,不仅富庶,更是人才辈出,成为了大明帝国的重要支柱。
朱元璋在立国之初,便发生了南北榜案,因此发现了这个问题。
为了限制江南门阀的政治扩张,设立南北科举,即为春闱和夏围,夏围又称夏榜和北榜,只录取北方士子。
有人说过,政治是最复杂的艺术,它在平衡各方利益的同时,也往往会在平衡中埋下新的矛盾种子。
南北科举的设立,初衷是为了限制江南门阀的政治扩张,确保北方士子的公平竞争机会,但这一制度的实施,却在无意中加剧了南北之间的门阀之别。
同时,经济和政治也是相辅相成的存在,嘉靖一朝,南方经济相对发达,而北方经济发展相对较慢,北方的税收只占全国的十分之一,而南方的税收则占到了十分之九。
如此失衡的经济发展模式,让北方门阀的发展受到了极大地限制,而南方门阀则受到的影响却是微乎其微。
如今,已是尾大不掉,根深蒂固。
就在严嵩深思着严庆的时候,张冶笑呵呵的开口说话了。
“我要给严阁老道喜啊!”
“张阁老此话何意?”
“阁老难道还不知道?您可是众望所归,更兼有东楼那样的儿子。”
严嵩一时没明白张冶话中的意思,只好眯老眼望着张冶。
张冶笑呵呵道:“皇上特旨,让东楼兄入阁,如今日益成熟,颇有阁老之风,将来必然是承继阁老衣钵,为我大明一代明臣。”
“文邦,此话太过,入不如阁,都是皇上的恩泽,岂是父子相替,更不是你我能够置喙的。”
“东楼兄如此年纪,实属难得。”
“我张某家族,同辈之中无一人可比啊,不由想到曹公那句生子当如孙仲谋的赞叹,张某实在是惭愧万分啊。”
严嵩没明白这张冶东一句西一句,又扯到了家族上,他也只好陪着说一些不痛不痒的话。
“儿孙自有儿孙福,文邦不要替子孙操心操的太过了,他们有他们的福分,我们有我们的日子,哪一日若是春闱得中,也是名动天下,拜将入阁也有可期啊。”
张冶摇着头,摆了摆手:“阁老谬赞了,张某是不敢妄想什么拜将入阁,只希望他们能够老老实实,相继成家,能让张某致仕归家之时,能够子孙承欢,就算是他们尽孝了。”
严嵩这时候才闻出一点味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