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二十一年六月底,山西大同。
严庆这边还在给张经筹集军需,结果西北却出了大事了。
太子太保、咸宁侯、山西大同总兵仇鸾还在忙着处理西北送来的军报之时,一阵喧闹的声音陡然之间在城内响起。
仇鸾闻声,心中不由得一紧,放下手中的笔杆子,快步走出府门。
这是军情报警的动静。
只见一队骑兵风尘仆仆地冲进城内,为首的一人,满身尘土,神色慌张,显然是长途奔袭而来。
“侯爷,俺答部攻来了!”
仇鸾大惊失色,一把将马上的士兵扯了下来,急切地追问:“怎么回事?俺答部有多少人?”
这个时期,仇鸾虽然只是是大同总兵,而郭宗皋是宣大(大同和宣府)总督,从官职上讲郭宗皋权利更大,但实际上仇鸾才是整个西北的最高指挥官。
明朝文官节制武将,因此被称为总督,而武将直接统领军队,职称提督,郭宗皋便是文官,但他和之前的曾宪不可同日而语,因为他没有加兵部尚书衔儿。
这就好比市高官如果不加省委常委的衔儿,那你就只是市级领导,但是如果你加了,那你就是省级领导,外放到市委工作,这差距那可谓是天差地别。
仇鸾现在不仅是大同总兵,还加了太子太保衔儿。
严嵩现在都还没当上首辅,更没有太子太师的衔儿,因此仇鸾现在无论是军中的威望还是地位都要比郭宗皋高的多了。
正在仇鸾向报信儿的骑兵问话之时,郭宗皋和大同巡抚程俊堂也快步走了过来。
郭宗皋走到不远处便已经开口说道:“俺答部全面展开进攻,如今骑兵队伍已经到了关外六十里处。”
“来了多少人?”
“哨骑探报,俺答部前后军阵有数十里之长,前军不下十万铁骑。”
仇鸾一听这十万铁骑,整个人都吓呆了。
就在仇鸾惊慌之时,他随即一摆手:“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俺答哪儿来的十万铁骑,就是有这么多人,他也没那么多马啊!”
郭宗皋一时沉默了,毕竟只是哨骑探报的消息,而且哨骑说当时铁蹄阵阵如雷霆万钧,乌烟卷起遮天蔽日,他们也只是根据经验预测而已。
士兵喘着粗气继续说道:“后军辎重连绵不绝,看情形,至少也有十万之众,总兵力估计超过二十万!”
仇鸾闻言,面色更加凝重,二十万,这简直是一场浩劫即将降临大同。
程俊堂见仇鸾和郭宗皋一个个都被吓呆了,赶紧凑上前大声说道:“侯爷,现在当务之急是调集军队,准备御敌啊!”
“二位大人,现在不是惊慌的时候,俺答部虽有二十万之众,但我大同城防坚固,且我军士气正盛,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必能抵御此番入侵。”
若是大同被攻陷,接下来就是宣府,如此一来通往京城的门户便打开,俺答的骑兵便是入了无人之境一般,可直捣皇城。
仇鸾心乱如麻,连连点头:“对对对,程抚台说的对,快让大军停止修整,迅速加固城防,还有,派哨骑,多派几个,一定要摸清楚敌军的兵马数量以及粮草供给。”
“是。”郭宗皋和程俊堂拱手道。
仇鸾意识到自己还身穿着一身便服,便低着头,目光呆滞,一步三颤的走回了府内。
郭宗皋和程俊堂望着仇鸾略显佝偻的背影,两人不由得摇着头,轻叹了一口气。
穿上自己的重甲,仇鸾总算有了点将军的样子。
“立刻派人八百里急递火速将这里的军情呈报京师,面交严阁老,让皇上火速派兵增援。”
现在整个宣大一共只有四万兵马,其中步兵两万,骑兵只有一万,如果俺答部真是十万骑兵扣关,绝不可能守得住。
大明军制,凡是丢城弃地的将军,不论原因,都将面临流放,甚至可能株连九族。
军情要文,因此送信的军士一日一夜不眠不休、不吃不喝,换马不换人,八百里加急第二日晌午便送到了通政司。
传令军士高举着仇鸾的军报冲进了通政司,嘴里大声喊道:“大同八百里加急文书...”
韩仕英从大厅内走了出来,传令军士把军情文书塞到了韩仕英手里后,便一头栽倒在地。
一旁的官员上前查看了军士的情况:“大人,他昏死过去了。”
韩仕英可没功夫搭理,只是嗯了一声。
“来人,把他送下去休息,找个郎中给他看看。”
韩仕英拆开文书,只是看了一眼就神色就变得凝重起来,顾不得任何体面,拔腿就往通政司外跑。
刚冲出府门,就看见一匹马躺在地上,口吐白沫,想必是刚刚那名传令兵的。
这时给通政司送物资的马车过来了,韩仕英抽出门卫的佩刀,两三刀就将马车的绳索砍断,一个飞步上马,便驱使着马匹往皇宫飞奔而去。
韩仕英并没有直接去找皇上,而是到了文渊阁,先面见严嵩。
也顾不得通报了,韩仕英一把推开守门的人便往里闯,刚进门就看见几位阁老都在这儿。
韩仕英大声喊道:“阁老,大同府仇鸾八百里加急。”
只一句话,就让整个原本就安静的文渊阁,更加的静寂无声。
阁老们停下手中的笔,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韩仕英,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氛。
严嵩几步就走到了韩仕英身前,一把抢过军情文书,后打开一看,他这老脸也是露出了几分惊恐之色。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家国不宁,家国不安啊!
正是东南烽火未熄,北疆狼烟又起,仇鸾的八百里加急如同一声惊雷,震动了整个阁房。
就在严嵩和其他几个阁老凑在一起看着仇鸾的军情文书之时。
“啊?”的一声在严嵩背后响起。
严嵩一扭头,看到严世蕃一脸震惊的表情,甚至面露难以置信神色。
严世蕃问道:“俺答...俺答真的打过来了?”
什么真的假的?难道你还盼望着人家打过来?
徐阶一扭头望着严世蕃质问道:“小阁老,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严嵩十分不满瞪了严世蕃一眼,呵斥道:“严世蕃,军情难道还能是假的?”
“爹,不,严阁老。”
严世蕃立刻反应过来,躬身答话。
“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说啊!”
“快回徐阁老的话!!!”
严世蕃看着严嵩那着急的眼神,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了。
严嵩都快急死了。
你要是提前知道了,你不说,你现在就是欺君之罪,你要是不知道,那你刚刚说的话如何解释。
严世蕃把心一横,回话道:“严阁老以及诸位阁老,下官之前去了一趟南直隶,南直隶户部右侍郎严庆曾对下官询问过西北的战事,下官当时并没有当回事,现在想来...想来他或许知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