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子，你说咱们还有希望吗？”

“你指什么，你的脑袋？那我看是没救了。”

“滚，我没开玩笑。”

“那你要我怎么说，答案你我心里都清楚，在这城市里可不是谁都能如愿以偿的。”

“哼，恐怕我们谁也没办法如愿以偿。”安德鲁冷哼一声，放下手中的螺丝刀，开始给义手擦油。“老实说啊，我有些不想继续下去了，好不容易熬走了荒坂，这下又来了个飞鸟，这城市就没一天安宁日子。”

“那怎么办？现在回恶土去吗？”

安德鲁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回不去，所说的也只是想抱怨一下，真要让他选，他还是会留在城里。

“其实这几年我也不是一无所获，我觉得你应该也干过不少清理资料的脏活，那些有权有势的有钱人黑料可多着呢，虽然我们偶尔也会负责清理那些证据，但是偷偷备份一份出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看来你会比我先死啊，矮子。”

“谁是矮子啊。”布莱恩生气的说。“算了，现在和你说这些也没用，就算我们现在有再多这种东西，那些手眼通天的公司狗立刻就会将事情压下去，而我们也会死在没人知道的破垃圾堆里。”

“你知道就好。”安德鲁站起身，扭头对布莱恩说。“总之，日子总得过下去不是吗，下次有机会再见吧。”

“诶，等等，今天可是平安夜，你不打算一起回去看看吗？”

“替我向阿姨问好。”

安德鲁跳下平台，走楼梯离开了楼层。

“唉……这家伙。”布莱恩无奈的叹了口气，无意间，他看到了沙发前的箱子上放着的旧报纸，上面刊登着媒体对拉古纳湾的一些报道，这是布莱恩努力争取到的一篇简短的采访，以及对当年的事件进行了详细描述。

报纸刊登后的两周，拉古纳湾仅仅被不过百人关注着，大多数人并不认为拉古纳湾的消失亦或是出现会有什么影响。

虽然结果并不尽人意，但布莱恩本就没打算仅靠一篇报道就将自己的家园夺回，只是，下一步应该怎么走，现在仍无法确定。

……

恶臭的街道，下三滥的小混混，还有恶心到吐的食物，来到夜之城后，就只有这些东西是永恒不变的了。

（那公司呢？）哈迪斯突然出现在安德鲁的回忆里，这将安德鲁吓了一跳，但还是先在脑海中回答了他。

公司？嗯，也算吧，不过正如眼前所见的，走了一个就会来第二个，有钱人继续做有钱人，穷人一辈子都只能是穷人，什么都不会改变。

也包括现在的你我，明明是有钱人长生不老的工具，在穷人手上却变成了颗定时炸弹，真是……

（这又不能赖我，再说了，我可没让你去偷芯片。）

（行了，你也别说了，我也困了。）安德鲁不耐烦的对哈迪斯说道。

（我还没看够呢。）哈迪斯故意摆出嘲弄的表情说道。

（看什么看，后面你不都知道了吗？）

（到我这也只是碎片化的记忆，你当我侦探啊？）

（行行，不过你下次别突然出现，吓我一跳。）

（我还以为你早习惯了。）

（这可是你第一次出现在我的回忆里啊。）

（下次注意。）哈迪斯轻浮的说。

把哈迪斯赶出脑袋后，安德鲁继续回忆起半年前发生的事情。

他清楚的认识到了自己在这座城市里的无力，不论是布莱恩的方法，还是他自己的方法，即使某一天他真的扬名立万，有了无数的人脉和金钱，有一件事他也是永远无法改变的。

只要这夜之城存在着，就不会有改变的一天到来。

（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呢？）哈迪斯再次出现，询问安德鲁。

（我要活命，现在我只想这一件事。）

（别骗人了，我天天在你脑子里，当然清楚你在想什么。）

（那个叫L家伙，你是怎么看他的。）

（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如果不是他，你现在已经在不知道哪个臭水沟里躺着了。）哈迪斯说。（别人对你什么看法我是不知道，但我看到的安德鲁·琼斯，是一个害死了母亲，还胆小到不敢报仇的人。）

见安德鲁没有反应，哈迪斯又喊了一声。

（怎么不反驳我了？）

（因为你说的没错，操，一点没错……）

（我怕死，这话不假，但谁又不怕死呢？我不想死，理由有太多太多了。）

（哼，死亡的荒谬，还有死前无谓的挣扎都令你感到恐惧。）哈迪斯说。（但是只有一点，我希望你搞清楚，自己真正要做的是什么。）

（你觉得我不知道？我只有一个目标，活下去，然后把它们家园夺回来。）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应该说了两个目标。）哈迪斯说。（醒醒吧小傻瓜，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你害怕失去机会，所以不敢去反抗，但又不想放弃，最后也只是原地踏步。）

（你很清楚自己选择的路没有尽头，如果要停下，只有现在。）

（回想一下你第一次见到那孩子的情形，你为什么帮他，帮这个处身在外的人。）

安德鲁顺着哈迪斯的话回想过去，初见L的场景浮现在眼前，那是他和布莱恩分别几个月后的事情，那时的他就已经清楚的了解了自己的无能与无力。

安德鲁一反常态的离开了工作之中，不再用数不尽的生死搏命去填满自己的生活。

但是，在这之后要做什么，他完全没有头绪，不知不觉的，他还是来到了来生。

然后，在那里，两人第一次相遇了。

眼神中透着光芒，天真到像个傻子一样的脸，这就是安德鲁对L的第一印象。

本打算直接走掉的安德鲁还是没耐住好奇心，他想知道这个和从前的自己一样的人会做出什么选择。

是做个无名小卒，一辈子安生，只为讨口饭吃。

还是为了自己的目标，勇往直前，扬名立万。

显然，L做出了和那时的安德鲁一样的选择。

那时的安德鲁并不相信他，至少眼前的少年没有一点让人值得依赖或相信的感觉。

但是，当第二次安德鲁见到他时，他明白了一件事。

即使双眼被大雾掩去光芒，他也能再次发光。

安德鲁并没有做到这一点，所以他希望自己也能像L一样，一次次冲开城市的阴霾，发出耀眼的光芒。

“我决定了，矮子。”安德鲁抽着烟，意味深长的对一旁的布莱恩说。

“我和那小子搭档了。”

“哦，好事啊，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不止是多了一个人帮忙那种简单的事。”

布莱恩疑惑的看着安德鲁，只觉得他和从前不太一样，又或者说，他只是变回了最初的模样。

“我想看看，那小子能走多远，只不过光靠他一个人是不行的。”

“所以，我会在他前面为他引路。”

……

（快他妈醒醒，出大事了！）

（操，还得我自己来。）迷迷糊糊中，安德鲁听到哈迪斯的呼喊声。

从昏迷中醒来，安德鲁感觉到闷热，同时还感受到了自己正在高速移动，时不时还伴随着颠簸。

仔细观察四周，除了莫名其妙的仪器和操纵杆以外，四周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

“我这是……”

（出来看看吧，我想你会喜欢的，而且我也快憋坏了。）哈迪斯的声音响起，安德鲁抬起头，看到了一个拉杆，于是他轻轻一拉，头顶的盖子便被弹开，安德鲁再一用力，盖子被完全打开，露出了湛蓝的天空。

“黄沙……”

看见随风飘散的黄沙，安德鲁爬出内部，看到了坐在一旁的汉森。

“汉森？我们……”

“看来你确实不记得了。”汉森叹了口气，看向一脸错愕的安德鲁。“我们成了，虽然你中途就昏过去了，不过你那个黑墙后头来的代打还挺给力的。”

安德鲁看向另一边，哈迪斯悠哉的躺在那里。

（别说，这个叫魔蜥的玩意还真挺爽，你不在的时候我开了一炮，那叫一个牛逼。）哈迪斯说。

“魔蜥？我们…呃……成了？”安德鲁合上盖子，站在魔蜥上面，仔细打量着这庞大的野兽。

魔蜥并不是什么很高级的东西，但对安德鲁来说确实稀奇，况且这可是悬浮在空中的车，城里唯一没有轮子还离地的东西，就只有浮空车了。

“嗯哼，除了最后轰开体育场逃跑那段我不太喜欢，其他部分我给九分。”汉森说。

（顺带一提，除了你中间醒来吐了一次那段我不喜欢，其他部分我给十分。）哈迪斯插嘴到。

安德鲁平复下心情，身体的疲惫感还没有消失，但现在他的脑中只能回想起片段的记忆。

“宽广的公路，黄沙，山脉，这里虽然荒凉，但也是我这一生见过最美的景色了。”汉森说道。“老实说，我刚刚差点以为以后都见不到这些了。”

“是啊，确实很美。”安德鲁看向前方，在道路尽头有着一个像是被遗弃的旧仓库。

“但是，现在咱们该想想你的问题了，如果还想再见到这些景色的话，那就活下去。”汉森侧过头看着安德鲁，他脸色苍白，看上去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我只做了简单的处理，我怕随便捣鼓你的脑袋会害死你。”

“什么意思。”安德鲁摸了摸自己脑袋后面，他发现芯片部分遭到了损坏，身体传来的强烈不适也印证了他的想法。“操！咳咳咳！”

（呵……）

（别在那看戏啊，哈迪斯……）

“时间不多了。”汉森说。

安德鲁平复下来，他低头看到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项链，那是一颗不知什么材质制成的白色透明子弹，在螺旋状的外壳内部，一小块紫色的Relic碎片漂浮在弹壳里的水中，仔细看去，还能发现无数的红色颗粒如流沙一般漂浮着。

“狗镇的纪念品，治疗你的时候我把你脑袋里掉出来的碎片塞了进去。”

安德鲁握着那个项链，仔细端详着，而这时，哈迪斯再次开口。

（虽然我不想在你们高兴时扫兴，但是你的时间不多了孩子，我得把一件事说清楚了。）

（你们这几天下来，努力过，也拼上了性命，但我还是要给你们泼一盆冷水。）

（没有灵魂杀手，你们什么都做不到，也就是说，你们是在瞎忙活。）

短暂的沉默后，哈迪斯本打算再说点什么安慰一下安德鲁，却没想到他的想法传到了他这边。

（不，哈迪斯，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安德鲁从魔蜥上站起来，来到汉森身边。

“汉森，我想我必须做出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