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氏灯行早早地打了烊,姒水绕到院子大门,大门合着一扇,开着一扇,姒水扣动门环。
“哎呀,是小阿水!”南阿娘跑来,门开着,她还是跑来,她拉开另一扇门,“快进来。”
姒水刚进门,南老娘拿着几枝艾蒿、桃枝、柳枝,端着一钵清水颤巍巍踮着脚来,姒水知道这个仪式,跟今天的告示有关,便笑呵呵放慢了脚步,是在走着路的动作,脚下却只挪动半分。
南老娘使眼色让姒水可以正常走路,她用艾蒿、桃枝、柳枝沾了水在姒水身上轻轻拍打,从头至脚,从前到后,周身拍了个遍。
“要山泉水才可以,今儿现让南湘去山里背来的呢!”南阿娘神秘地笑。
姒水侧目过去,南湘正和南阿爹在给一架刚做好的琴调弦呢,他手上做着事情,人却看着这边既好奇又关心,阳光正好,少年眉清目秀,带着笑意的干净五官一如这金秋带桂花味的风。
“南湘大概是这帝都笑起来最好看的少年郎了!”姒水走过来,“我和南酥定要为你寻一个和你一样笑起来迷人的女子。”
南湘仰头看她坐下来,一脸开心,一脸小幸福。
姒水拨了几根琴弦,惊喜地与南湘对视一眼,又转身向南阿爹:“阿叔好手艺,帝都的人知道吗?”
“是南湘调的弦,试试!”南阿爹拍拍手站起来,南湘忙把位置给姒水让开。
姒水单手过去拨了几个音,毫无意识的情况下,她拨出的竟是一个古老的调子,很应景,应这风景,应这一整天的景,她自己都不禁笑了。
她自顾自笑的样子,坐在一旁矮蒲团上的南湘一一看在眼里印在心里,少年脸上是人生最纯粹最美好最难再有的幸福模样。
这一曲,南湘拨了旁边另一架已经用旧的琴,只比姒水慢了两个音,只因姒水把这首调子作了调整,调整到适合两把琴这样一前一后地演绎,他跟随着她的改变,仔细又认真,有些地方他甚至提前预知了她的改变,但他将就着她的节奏。
他如此聪慧,领悟力这么强,这么有天赋,姒水不禁对他投来赞赏的目光,他每一个接收到她眼神的瞬间幸福都会增加一些。
这一曲,南湘的目光一直在姒水脸上,洋溢着幸福、阳光和美好。
“姒水阿姊”,姒水还在帮南阿爹收拾,南湘抬了一个碗来。
“姒水阿姊,四个字”,姒水冲他抬着手一个一个指头竖起,“叫起来多麻烦,‘阿姊’才两个字,我跟南酥一样。”
南湘在心里又叫了一声“姒水阿姊”,面上却只顾笑盈盈地:“老娘说糯米煮的,这也要吃。”
姒水知道这也和那告示有关。
“鱼大将军没能和你一块来么?”在弹曲子的时候,南阿爹就已经进屋将南老爹搀扶了出来,最近他的腿疾犯了。
“他都要半夜三更才回家的,不管他,南老爹!”姒水吃着糯米饭。
“南酥的婚事有些仓促,她到她大姨家去赶制婚服了,过两天回来会去找你玩,还说要请你来帮忙张罗婚礼呢,我们小户人家,怕弄得被人笑话,场面什么的不打紧,就是礼数。”
姒水听出来,至少南酥要嫁的不是寻常街坊,那样的话,他们家几代人都住在帝都,依照街坊四邻家的就可以。
再看南阿爹和南老爹那较平日多几分喜气的脸,就知道他们是满意这场婚事的。
“老爹别担心,我来为你们分担,有不懂的地方我们可以多商量多打听,只是不知南酥要嫁的是什么样的人家?”
老爹父子俩喜上眉梢,却硬是把话堵在嘴皮子里,“南酥说她要自己来跟你说!”
“哈!”姒水一脸调皮看了看南老爹,又看了看南阿爹:“看来是如意郎君!”
老父子俩不说话,都呵呵地笑了。
一顿和谐又轻松地饭,一如往常。
“南湘,送送你阿姊”,南阿娘又将各种吃的给姒水拼了一盒子,两口子吩咐儿子。
南湘当然是开心的,不用爹娘吩咐,他心里早也是这么想的,一双眉眼笑弯得善良又深情。
“南阿娘,让南湘去温书,我夜路走习惯了的。”
姒水说着就去开门,门一拉开,鱼小羊站在门外。
她一脸惊喜又有些不好意思。
鱼小羊忙给长辈们行礼。
“我来接姒水,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还让带着你一起来呢!”南老爹和南老娘呵呵笑着。
鱼小羊看了一眼走到身侧和自己并肩站在一起却矮出一截的姒水,“她老来家里蹭饭,我想我得来给饭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