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现摘的吗？”姒水扒着箩筐里的果蔬，查看采摘处的痂口新不新鲜。

“当然”，丹蔻背着手，一副不容置疑的样子，“不仅是今儿一大早现摘，还不敢摘得太早，掐着出门的点儿摘呢！”

“这就好呀！”姒水擦干手上的露水，走两步到排在丹蔻他们马车前面的牛车。

车边一个已经等了许久的老者，忙精神地从牛车上起身，笑眯眯看着她。

姒水还之一笑，“老伯，这米，口袋下头和上头装得都一样，都是今年的新米吧？”

“一样的！”老者下巴上稀稀拉拉的胡须抖动着：“这是二季啦，你知道的嘛，第一季你全部收掉啦，没有陈米。”

姒水冲老头咧嘴一笑，搂起袖子，抓了一把米，迎着清晨的阳光，那米米粒晶莹，颗粒饱满，一把米中没有一点康渣子，更没有一粒沙子，她放在鼻子下嗅了嗅，清香的米味还带着谷壳的原香味。

“老伯，明年的米也订给我吧，到时候在明年收米市价的基础上我给你多出一成，但品质都按这个来，等会儿一起付给你订金。”

“真的！”老者面上顿现不加修饰的喜色：“哎哟哎哟，我和老太婆还商量怎么开口跟你说把明年的米也卖给你呢，你直道，不往抠里压价，钱也结得痛快！”

明年的米还没种下就被预订，老者乐得嘴都合不拢，一脸一切好商量的神情。

“我现在要马上先称一袋送去贵人府上，老伯！”姒水招呼三土来抬米。

米用升子称好，姒水又细细查验起来，“放心吧，姑娘，每袋都一样，且每袋都和这袋一样，二十升，二斗，都簸干净了，连个稻壳皮都没有。”

“老伯讲究人，做事也干净！”姒水起身拍拍手。

正说着话，有人送鸡蛋来了，姒水随手拿了两个，一一迎着太阳光照了照，拿在手中在耳边晃了晃，确保每只都新鲜后，才让三土和丹蔻一一装上车。

“哎”，临行前，姒水又拉住他俩：“和往常一样，要有礼数，不得多言，不得要赏钱，更不能收赏钱，送完就回。”

“知道啦！”丹蔻坐上马车：“姑娘，你都讲了八百遍了，每次去都要讲一遍，我们都会背了！”

姒水这才放心地招呼送米的老者和送鸡蛋的老妪结账。

铺子里人来人往，挤挤攘攘，姒水一边核对伙计数过来的钱给两个老人，一边嘱咐他们要把钱装好。

“姑娘”，正忙着与一大早前来送货的人查验货物，与长期来此进货的人说价格不能再压了，东边一句西边一句，左边讲完货有哪里不合规格，右边说完一分价钱一分货，铺子外边又有人喊起来。

新店开张还没几天，店中有掌柜有伙计的，可大家只认准了她，姒水实在是再没有嘴应外面那一声接着一声的呼唤，直到有人拽扯她的衣袖，她才“呀”地发现已经赶车走了的三土和丹蔻又回来了，马车边还站着阿莲嬷嬷和两个女侍。

“阿莲嬷嬷”，掌柜的很会来事，招呼了丹蔻和三土直接接手姒水正在应对的那些买主卖主，姒水迎了出去。

“寺巷土杂行”，阿莲嬷嬷看着阳光下闪着光的门楣匾额，目光垂下时，一脸复杂又不像是来找茬的。

她静静地看着这热火朝天的买卖场面，像位慈祥看热闹的寻常老阿娘。

“好些个府中说帝都开了一个土杂行，行中蔬菜瓜果价格公允，货物新鲜又齐全，还有许多新鲜玩意儿，原来是你开的。”嬷嬷的视线略过姒水，转身就走，跟在她身边的那几个膀子上挎着篮子的女侍赶紧小碎步跟上。

“既然来了，嬷嬷何不挑挑？万一有合府中口味的”，姒水挤过人群小跑两步跟上。

嬷嬷停住，转身，紧随其后的女侍赶紧机敏地闪到一旁，动作麻溜顺畅，显得一点架子没有的老嬷嬷好不威风。

嬷嬷柔和的目光耐人寻味地将姒水好好看了一遍。

姒水似乎应该识趣，公主府不待见她，现在她湮没在市井还要赶上去恶心人，连逃都还不让人逃！

真是惹不起又躲不起。

“嬷嬷”，先前姒水还恭恭敬敬地压低压细了声音，现在老嬷嬷一副“我看你要干嘛！”的架势，姒水恢复了跟那些买卖东西的人讲话的样子，公事公办：“嬷嬷，因代管将军府，府中土地生长出了这些东西，将军孝顺，叮嘱每一季果蔬定要先让他阿娘尝个鲜，今儿府中现摘得这些拔尖的，正要送去呢。”三土非常有眼力劲儿地将马车赶了过来。

“我在将军府做些杂活的空口也开了这家小店，店中米粮土杂都是我自己精挑细选把关的，公主府中如有需要也可以吩咐伙计们来挑选，品质有保障，价格公道，不会让您失望的，嬷嬷若是满意了，也可以给我们传个好口碑的。”

阿莲嬷嬷是个胸中有些货的，人家都主动坦诚她在将军府打杂，送东西那是管家的本分是将军的意思，跟你说自家东西好那是生意人的职责，嬷嬷如还要端着，那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

作为公主的贴身嬷嬷，她和公主都不是不知道，这人住在将军府是以管家的身份，将军府上下在她手中也是打整得井井有条，各方面事务明明白白经得起查，她在帝都的店无论大小、性质都与大将军鱼小羊没什么关系，他既没托人情又没出钱。

心头有这点数，还怎么跟人家上纲上线？

“告示，告示”，吵吵嚷嚷的帝都早市被一群官差的声音打断：“万家楼一案，也就是方寸一案，另有进展，案件真相逆转，涉及朝廷机密，刑部审理追查失真，职责懈怠，当年结案陈词中凶手为姒家姐妹姒窈、姒水的推断证据不足，有失偏颇，实为冤案，故已罢免涉事一众官员，责成刑部新晋一班人员与大理寺共同继续追查，此告示如当年通缉一般举国晓谕。”

“告示，告示……”

官差告示的声音渐行渐远，街两侧围观的老百姓有的跟随着官差的脚步准备再听第二遍第三遍，顺便也好好互相交流交流说说那背后的真相；有人议论纷纷又各自回到自己先前正在忙的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