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顺县境,紫云山脚,背阴处雪未融完,两个衣衫褴褛的青年从枯草丛中钻出,互相拍打着身上的泥草。
“谁让你如此高调,你只是我的书童,这么挥金如土,让外人看了,能不觉得我这个主人更挥金如山了?”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那不得怎么舒服怎么来。”
“柳儿,你那是看本少爷不顺眼,故意的。”
“赵朴,你再叫柳儿,我回青州去。”
“行行行,你厉害。那就叫阿志,这总成了吧?”
“行了,快快赶路吧,好不容易逃出来,看看前面那个县城有没有我家的铺子,支点银子啊”。
“哎,要不咱杀个回马枪,把他们一锅端了如何?也就几十个人,你不是把地形都摸清楚了吗?我去忽悠县太爷,你去贿赂通判,整三班衙役,两刻钟就能灭了,怎么样?”
“不怎么样,先填饱肚子再说吧。”
“你考虑考虑,咱也算为民除害了。”
“宋柳志,你还是不是人啊,我家那俩武师傅还在山上呢,咱们要智取,里应外合,不费一兵一卒取胜。”
“那行,快走快走,去县城,好好合计合计。还得找个药店,我这牙上的颜色快掉光了,幸好逃出来了,再等几天,我这颗金牙哦,彻底保不住喽。”
“……”
这俩人就是10月初里从青州府出发去京城闲逛的赵家大少爷赵归暮,宋家少爷宋柳志。一路上高调做人做事,终于招人眼红,被绑上'梁山`当了3个月的好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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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府这边。
于鹄考过秀才后在青州府学专心治学。
韩淹因诗赋和算学出众,被三才书院的山长推荐到汉城书院就读,以待乡试。回到逻叶城寻李希言被告知师傅出远门了,得知他要往汉城书院师傅托人送来了路资和一封鼓励信。
15岁的少年既兴奋又忐忑,打算年后自己一个人上路,谁知年节前杨巨源低调的回来了,于是俩人年后没几天就一同冒着严寒上路了。
待到过完忙碌的年节,于鹄的同窗好友、杨巨源曾经的同窗都来拜见时,才发现杨监生已经出发返京了。
秉承着师父教导穷家富路的原则,两人路上走走停停,雇了一辆马车外加一个健壮车夫,带的行李齐全,火炉灰炭、被褥油布、干粮药丸、换洗衣物,应有尽有,不至于受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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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希言这边。
三人,一人骑马,一人赶骡车,一人躺在车里大睡。
北风卷地,薄雪覆盖的草原一片辽阔凄凉。四野只有他们三人一马一骡一车。
低沉悠扬的曲调,婉转悲凄又辽远希冀,李希言就这样坐在车顶上吹着陶埙,温十八站在车下望着四野。
驼铃声响,远远的安海骑马奔来,到的近前兴奋的对车顶上喊:“公子,来了”。
三人都抬头远望,光晕中影影错错,几个小黑点慢慢放大。李希言停顿了几息,调息继续吹奏,换了一曲《归来》,音调更加悠长,远处渐近的影子慢了下来,似乎在聆听欣赏。
一曲毕,李希言跳下车顶落地。头上的狐裘连帽大氅的狐狸毛边大帽落下,莲花面具下,白净如玉的脸上敞开一抹笑,静静的等候那一队人马驶来。
“哈哈哈,穆公子,风采灼人,羡煞个人啊”,几人快到近前一健壮老汉先行下马,扯着粗犷的嗓音抱拳施礼,脚步不停。
李希言前跨一步同样施礼:“葛兄,风姿雄伟,更胜往昔,小弟不如也。”
“哈哈哈,好久不见,甚想念咩,”说着张开双臂,俩人抱着互相拍了拍后背。
后面的十几人陆续下马站定,每匹马儿还拉着十几辆两轮板车,其上堆着一草料。这冬日草原不好走,人吃马嚼的走哪儿都是事儿。
松开手,老葛不满道:“穆老弟身板消瘦了好多,怎如此?”
“老毛病了,人嘛,总不能十全十美吧,葛兄看我俊秀丰神,但其实内里早已朽木枯骨,勉强数日子罢了,来见你,总得捯饬的像模像样。你看,如何?”说着还在他面前转了个圈。
“哈哈,不错,不错,你小子还是如此自……那个自……啥来着?”
“自恋”
“哈哈对,自恋。来,看看,这几匹老弟你心念念的神驹,不过瘦了点,这一路上没给它喂好”,老葛拉起冰凉的手拽着往前过去,去摸那十几匹马中的头马。
通体短绒,皮肤下的血管清晰可见,一身金粉色,高傲的仰着头打了个响鼻,翘起后蹄的动作被旁边的小伙子拉拽消弭。
李希言摸了摸马的棕毛,盯着马的眼睛看了会儿,展颜一笑道:“小金毛,好久不见啊!”
死婆娘,你才小金毛,几年前没本事抓我,现在找一堆帮手,你有种。要不是我那可怜的娃儿没了吃食,老娘能落去这群腌臜的圈套。汗血马的心里如是想着。
“这是那匹母马,慕兄,来看,这个,这个马驹5岁了,是这个金毛生的。”
矮了小金毛半头的马儿,通体栗色,毛短皮儿薄,刚刚还隐隐的一身血红色已消退。
“他爹呢?”
“……跑掉了,不过我们抓住了另一纯种公马,耐力非比寻常。”老葛指着后面一匹全身乌黑毛发油亮的大高个,乖乖,这是黄金马。和小金毛一起被后世统称为汗血宝马,但它和小金毛又不一样,它比金毛更耐力持久。
“好,多谢众位好汉”李希言拱手向诸位汉子道谢后,从大氅内兜里拿出一个布袋子递给老葛。
老葛激动的接过打开,拿出一块绢帛抖开,细看。
“这在……北胡边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