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调整好蒲团,早有小沙弥添了蒲团、杯碟放好退下。
罗一也不推迟,在挨着周羡君旁边的蒲团上盘坐,几乎与周向晚同时落座。
周羡君给罗一面前的杯子倾入茶汤,客随主便,他不矫情,道了声多谢。
“来,来,罗一,尝尝这茶汤如何?”黄教谕端杯示意。
罗一慢饮了口,清香中微微辛辣:“这可是姜白茶?冬日饮,祛寒避湿”。
“哈哈,不错,此法就是从北地传过来的,想来定然知道。”看来司待诏甚喜姜茶,喝完了一杯又自顾添茶。
“罗学兄,你几时到的京城?现在住哪里?改日我去找你。”
“刚到没几天,现在住在南丰客栈。随时恭候周学兄。”
“是及,阿晚,你与罗一此次同科会试实属有缘,合该多一起讨论学问。”周羡君尊尊教导。
“是,兄长。罗学兄学问极好,弟确实要与他多多讨教。日后,那日后就多有叨扰了”
“不敢,一不才,还未恭喜周公子得补缺县令,一以茶代酒寄借花献佛,恭贺周公子”,罗一满饮一杯以贺。
“多谢”,周羡君也满饮,“消息没那么快传回青州府,我猜你是在国子学门口的布告榜上看的吧?”
“正是。”
“哈哈,我等刚在讨论梅花,这古往今来写梅的诗数不胜数,能独占敖奎的寥寥无几。罗一,说说你的看法,你觉得哪首写梅的诗词更好啊?”
“是,罗一,你也说说,我等刚刚还在纷争。”
“是,以一拙见,有一首咏梅词,冠绝古今。每每品读,皆有感悟。”
“……”周向晚望向他,你莫不是傻子?敢说这么大的话。都说了刚刚在争论,你还冠绝古今,看来是我高看你了。
同样的,林先生、黄教谕、南荣大人都在看他,只有周羡君觉得他没说大话,也许还真有,只是到底是哪首呢?他也算是通读古今之人,翻遍脑海也无印象深刻念念不忘的咏梅词啊,“你速速念来听听”。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着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见众人不说话,以为他们不赞同,继续道:“这首词的描写的梅花孤洁高雅,学生以为……”
“你……你再念一遍,等下,来人,去取笔墨纸砚”,周羡君打断他,有仆人去取,本就是文会之地,文房四宝成套的多的是,刚才的小斯领着两个小沙弥抬着有笔墨纸砚的小几过来,摆在一边,小斯开始磨墨。
周羡君起身又重新坐好,“好了,罗一麻烦你再念一遍”。
“是”罗一又重复了一遍,感觉事情有变,但以不变应万变吧。
“……”周向晚紧皱眉头,这首词他怎从未读过。
“题名是?”
“卜算子.咏梅”
“这首词确实称得上冠绝古今,不过写这首词的人是哪位?”
“陆放翁”
“何时的人?怎从未听闻?”
“他是家兄的朋友,已经死了”,罗一说这话时很伤感,因为当时她就是这么带着追忆伤感着说的。
“罗一啊,陆放翁这个人啊才高八斗,太过骄傲且自负,又多情,这样不好,你以后不要学他,你要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要有傲骨但不能自负,要心怀悲悯共情但不能多情滥情……他啊,死了,……你可惜什么?情深不寿啊!”
为了这个才高八斗的人他还可惜了好久啊。还有几首诗词,他都专门整理在了《希言友人集》里。她的朋友确实很多,也都很有才华,这就是所谓的人以类聚物以群分最直接的体现啊。
“敢问罗小友,贵兄是?”
糟了,大意失言,可不说她,难道说是我朋友?可能吗?她说“罗一,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去遮掩,所以有些事情你可以不说,但也别说谎”。
行,那就不说。转向南荣子昊拱手致歉:“家兄……喜清淡自在,无意入世,故而一不便告知,万望南荣大人见谅”,要是周家兄弟说了也无所谓,不过我都说了不便告知,那俩人应该不会这么没眼色吧!
“哦,无碍,想不到我大卫还是人才济济啊,这等大才竟埋没尘土了,哎!”
黄教谕接过传递过来写好的咏梅词又细细品读了一番,递给身旁的林先生,接着又满含期待的问:“罗小友,这位陆先生可还有其他诗作留下?”
看来陆放翁的诗词并未传播开来,这样才情之人若名不见经传,确实可惜了,她只说不能随意向人说起她自己,没说不能讨论她的那些朋友,这个人都死了不会有事的,至于罗一怎么会认为不会有事,就是有事的又是有什么事,他也说不清楚,就是在一日日的相处中感觉可能不按照她说的来可能会有事“……”
“罗一,罗一”周羡君推了推陷入沉思的人。
“哦,一记得不多,还有一首。诸位请听:云千重,水千重,身在千重云水中。月明收钓筒。
头未童,耳未聋,得酒犹能双脸红。一尊谁与同。题为《长相思》”。
周羡君快速的写好,给众人传阅。
“哈哈,好,确实好,意境高远辽阔,吾远不如也。哎可惜啊可惜!”
在众人的可惜声中,罗一起身告退,说还有朋友在等他,原谅则个。
周向晚也在可惜,罗一那个兄长只一个秀才而已,教书先生,可惜这个陆放翁了,要是遇到他,或者他哥,这个人生前早就万里扬名了,可惜啊,交了什么朋友啊!
周羡君也在可惜,他可惜的是过完年就要去任上,要好几年再见不到慕兄了。虽然知道了他是李希言,但他还是很愿意叫他慕兄的。
哎,也只有慕兄那样的人才能结交到如此有才之人啊,这就是近朱者赤的道理!
天空飘起了雪花,落地不见,这满园的幽香在纷纷落雪中更添了意境,只是对于赶路人来说,可不是好意境,也不知杨巨源走到哪儿?应该拦着他别回青州府的。哎,他两年多未归家,心有挂念实属正常,但愿一切平安。
阿言她此刻在做什么呢?上个月的某一日他做了个不可言说的梦,梦醒后心里就一直这样叫着阿言这个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