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旭中紧紧地握住罗达生的手,郑重地点点头。
尹万也抱拳道:“恭喜罗兄登榜。”
罗达生得到肯定的答案,扑腾一下,豁然站起,“哈哈哈,我中了,哈哈…”
尹万看着他手舞足蹈,激动得无法自己,心中感慨:功名二字,当真叫人癫狂。
过了好一阵,罗达生似乎是累了,这才平静些许。
意识到自己的丑态,罗达生收敛动作,重新落座。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千鲤共水横江渡,伊阙之上彩鳞披。罗某能有今日,纯属侥幸,全仗两位兄台的帮衬。”
说罢,他仰了仰身子,似乎有意无意地朝尹万点了点头,“日后,若是有用得到罗某的,两位兄台尽管开口,罗某绝不推辞。”
田旭中和尹万对视一眼,各怀心思。
“罗兄客气了,大家情同手足,什么帮不帮的。”田旭中循循善诱,“只是,田某的确遇上了一些难题。”
罗达生此刻不可一世,便随意应道:“哦,不知田兄在为何事发愁?”
田旭中:“在田氏,我是次子。我大哥看的紧,不让我接受家族事务,这些年,我游离在外,外人都戏称我为浪子。”
他顿了顿,伤感地喝了一杯。
什么浪子,分明是弃子,只是众人碍于田氏资财,粉饰罢了。
咽下那口参酒,他才继续道:“两位兄长都知道的,我根本无意和他争夺。再大的饼,也只会越分越小,想办法烙饼才是正道。”
罗达生猜测:“如此说来,田兄是想和罗某一起,做一番事业?”
田旭中点了点头,“罗兄倘若做了官,身边总需要副手,不知罗兄以为,我和张兄如何?”
尹万愕然,怎么这就扯到自己身上了?
这田浪子,也未免太讲义气了吧?
罗达生一听,顿时一个激灵,酒醒了大半。
此时他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刚才为什么要说“绝不推辞”?
尹万看他脸上阴晴不定,便明白一二。
县里想出个举人,并非易事,这是足以写进知县政绩里的大事,更何况是前三甲。
待几日后,江源府文书送达,身为经魁的罗达生,必然成为知县的座上宾,那将是何等的风光。
彼时,无数橄榄枝都会伸给罗达生,他根本没有必要提前和田旭中绑在一块。
难怪田旭中这么焦急,快马赶回卢阳县,连同自己,一起宴请罗达生。
“田兄,罗某只是侥幸登榜,有没有机会摸一摸官服,还未可知。”罗达生左顾而言。
田旭中和煦地笑道:“隔壁古羊县六年前出了一位举人,因为没有钱财疏通,直到今日,也只是堪堪混了个主簿。”
他并未多言,而是给罗达生斟满参酒。
“罗兄,请。”田旭中主动拾杯。
罗达生盯着杯中清酒,心思流转。
田浪子的话也不无道理,即使自己有了功名,终究还是不能忽视根基。
今有“袍泽”在侧,自己难道要让不相知的人,来做自己的底力?
他握着酒杯摇摆不定,满饮此杯,锲约即成。
这时候,尹万主动开口:“罗兄虽为经魁,但毕竟未过春闱。田兄大业,籍何以成?”
罗达生本来已经准备喝酒,这么一插话,他顿时停下动作,重新将目光转向田浪子。
“张兄好定力。”田旭中开口一笑,丝毫不见尴尬,“倘若是平常时节,不赴京赶考,终究难跃龙门。”
尹万:“田兄的意思是?”
田旭中将手中参酒饮下,徐徐道来:“两位兄长有所不知,就在我们参加秋闱之时,青原县和平川县乱了。”
听到青原县,尹万觉着有些恍惚,却又记不起来。
“传闻,这两县的主官都成了邪物的傀儡,县衙已经彻底沦陷。总兵何稻灵奉命,已经尝试围剿过一次,至今仍未攻下。”田旭中看着尹万,将此事托出。
尹万脸上不见表情,一旁的罗达生却猛然瞪大了眼睛,“田兄,你是说,我们趁乱,主动请缨,入主青原县或者平川县?”
“正是。”田旭中肯定道,只是他的目光始终在尹万身上停留。
他有种错觉,罗达生的经魁似乎有些名不符实,倒是这位张兄,更像他心中的那个角色。
可往日的张承,虽然洒脱大气,却也不似今日沉稳。
田旭中将注意力转回罗达生,问道:“倘若田某能帮助罗兄,达成此事,罗兄可愿一搏?”
他专门补了一句:“田某只是想做罗兄的助力,倘若罗兄寻得鹏翼,自可高飞。”
罗达生主动替田旭中满上杯中酒,欣然举杯,他等的就是这一句。
田旭中余光一瞥,发现尹万并无动作,只是低头吃菜。
他不动声色,和罗达生畅饮。
此事敲定之后,田旭中三言两语按下罗达生,将战线转向尹万。
“张兄似乎还有顾虑?”
“实不相瞒,在下放不下翠姐。”
“张兄重情重义,田某佩服。不妨带上长嫂,共谋此事。”
“翠姐身体欠佳,恐难受车马之劳。”
田旭中点了点头,算来对方已经拒绝了自己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