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朱翠坐在外屋,通过好一番陈述,这才将一切都告知尹万。
尹万知道张承的秉性有些洒脱,便松了一口气。
倘若张承喜欢把“之乎者也”挂在嘴上,那可真就要了他的老命了。
院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张兄,我是田旭中,张兄?你在家吗?”来人似乎有些焦急。
朱翠略带担忧地看了尹万一眼,尹万拜了拜手,大声回应道:“来了来了。”
尹万缓步走到院里,打开门,见到了田旭中。
田旭中欣喜道:“张兄,我连夜从江源府赶回来。秋闱放榜了,罗达生中了,还是经魁!你和罗兄提前回来,错过了那张大榜,我当时看得真切,当真好生威风...”
尹万知道眼前之人,是卢阳县田氏的二公子,本次秋闱,张承和罗达生便是跟他一同出发。
而罗达生,则是和张承同一届的秀才,彼此惺惺相惜,不时共讨经义。
虽然朱翠没有讲到,尹万的脑海中却忽然浮现些许记忆。
所谓经魁,是秋闱第三名的称谓,换而言之,罗达生是三宁行省本届的前三甲。
“太好了,罗兄此次中举,实乃大喜之事,值得好好庆祝一番。”尹万喜上眉梢。
田旭中跟着乐呵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什么:“哦,张兄,我在春花楼订了一桌,咱们今晚一陪罗兄喝一杯吧?”
尹万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见他答应下来,田旭中客气了几句,便欣然道别。
看着他匆忙的背影,尹万叹了一口气,便回到屋里。
“怎么样,田浪子来找你喝酒?”朱翠问道。
“嗯,今晚在春花楼摆了宴席。”尹万将田旭中的话重复了一遍,不知道怎么解释。
朱翠没有打岔,田旭中那大嗓门,她在里面也听了个大概。
既然田浪子没有提到阿承,言外之意,就是阿承没上榜。
“柜子里有一套墨竹袍,我帮你拿出来,今晚总归是要穿得好一些。”朱翠主动去里屋,替尹万准备今晚的衣服。
尹万有些尴尬,这才刚夸下海口,就有人来说自己考试不及格,他这脸往哪儿搁呀?
不过,他并不是畏缩之人。
朱翠将墨竹袍取出,在尹万面前摊开,“阿承,把外衣取了,换上这个。”
尹万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墨竹袍,其实只是寻常青衣,边上绣了几节短竹。
加上经年风霜,青色褪去,变成了这般清灰模样,只是收纳的讲究,一尘不染。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外衣,是那粗糙的黝黑麻衣,即使自己昏睡数日,也依旧清新干净。
想来,这些天,朱翠没少忙活。
稍加思索,尹万开口:“不换了,现在这件也还可以。”
摸不着头脑的朱翠,询问道:“罗达生可是经魁,说不定明年春闱还能高中,要不还是仔细些?”
尹万不以为然:“翠姐,我回来的那天,穿的是哪一件?”
朱翠转身进了里屋,另外取出一件灰布罗衫,担忧道:“阿承,你是想要穿这件吗?”
“正好,就穿这一件。”尹万笑意盈盈,当即换上了这件罗衫。
见他高兴得像个孩子,朱翠也没有多劝,全权依他。
尹万并非不重视此事,从田旭中的话里,他心中另有猜测。
罗达生能中经魁,说明他至少也是本省五经的魁首之一,这般功底,秋闱之时便应当有自觉。
可是,罗达生和自己一样,未放榜就返回了卢阳县,这未免也太反常了。
结果,自己却是一个人倒在家门口,此中,到底有何内情?
尹万心中有一个不详的预感,自己大概不是张承。
他照着镜子,细细端详这张陌生的脸庞,心里寻思:可假如自己不是张承,那又会是谁呢?
傍晚时分,尹万和朱翠打过招呼,便出门去春花楼赴宴。
“张兄,你可算来了,田某在此恭候多时了。”田旭中在门口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