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淼心里跟着一颤,他摸到了任长生的目的,原本他觉得是不是需要自己去套话,毕竟任长生仿佛是个木头死人似的,不过任长生几句话便不动声色绕了过来,居然显出些狡黠来。
男人毫无察觉,只是笑着:“可不容易咯,我们天天都要去抓蛇,而且也不是什么蛇都可以,非要那个大黑蛇,我们满山跑啊,就找那个黑蛇,抓了给他送过去。”
任长生跟着唏嘘,过一会笑起来:“这种老板特别苛刻,你就是抓了黑蛇,他肯定还会抱怨什么不够大、不够黑,想着法儿地克扣工钱,对吧?”
“对对对,”男人接过话,不由得为十年前的事情诉苦起来,“他天天看我们这些蛇就说不够大,我寻思他要多大的啊?”
“他要多大的,自己没说吗?”
“说了,说要一层多楼高的,还要更大的。我寻思这么大的蛇我上哪里找去?反正一米多,不足一米的也算工钱,我也不想着挣大钱,就干脆当听不着,天天就交些小蛇过去。后来我领了一年工钱,那边管我们的老板大概知道我不乐意找大蛇,就赶我走了。不亏,最后结了一万多块钱呢。”男人说起过去的经历,眼里浮起些怀念,“哎呀,想想看当时也有些玩得好的那些人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当时哪里像现在,相互都没个电话,散了就是散了。”
吃了些早饭之后,那对夫妻便靠着头睡过去,车厢弥散着汗臭味、脚臭味、和不知道哪个没什么规矩的吸烟散出的烟臭。葛淼早晨如鲠在喉地吃了个包子,眼下泡在着难闻的气味里,不觉有些晕车想吐。
“我真是昏了头了。”他靠在车窗上嘀咕了一句,垂着眼压抑一阵一阵地恶心。
人落了难就免不了想要抱怨,葛淼时常是落难的,但是他从不抱怨。今日却例外,因为任长生将他拖入了更糟糕更大的麻烦,而此刻任长生跑不了,她只能坐着安静听,葛淼才有机会小声地抱怨起来:“我干嘛要跟你来广信……这都是你自己的麻烦。”
任长生答应了一句,等到餐车推过来,她又掏出一块钱买了一瓶水递给葛淼。葛淼接过水就没有再继续抱怨,只是喝水,然后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农田,郊野高耸的电线塔、远处土丘的墨青色……
“他们的局有他们的规矩,我要是三天没有出现在台球室,他们就当我已经死了。”葛淼小声说道,语调里带着戚戚然与后怕,“以后就是再去玩,我也挤不进最核心的圈子了,即使我再去,旁人都不一定带我。”
“你以为只有修仙有规则吗?万事万物都是有规矩的,规矩是不讲道理的。”葛淼有点难受得微微蜷缩了身体,“我真讨厌这一套,真讨厌,但是我能怎么办呢?”
任长生看着对面辛苦劳作的夫妻,他们挨着头睡得迷迷糊糊。听着葛淼窸窸窣窣没完没了的抱怨,只是探头看风景,窗外是冬日里一个晴好的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