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两千年前的事情，你当真觉得可能？”

“眼下没有其他法子，我已经坐在这里翻了一个月的书，就为了找到自己到底怎么了。唯一找到的记载就是《抱朴子·无中生》这篇，当年负责送仙丹的哑巴侍卫申君是个可以‘吐心’‘呕肺’的怪人，倒是有点像我现在的境遇。葛洪承诺他一旦把仙丹送到，可以分他一点‘解其疾，使五脏六腑各司其职，各在其位’，这是唯一的希望。”

“……你打算怎么办？”

“找到无中生，杀了它，抢仙丹。”

沉默流淌在两个人之间，半晌，葛淼隔着毛衣焦躁地挠了挠胳膊：“你准备给多少钱？”

“钱？”

“我说，我可以帮你找到这条破蛇，你打算给我多少钱？”葛淼说完，又不耐烦地加了半句话，“怎么，你还以为这些东西不要钱的？马上就是第二个千禧年了，市场经济懂不懂？什么东西不要钱啊！我帮你查那条蛇从哪里来的，你给我钱，这有什么问题吗？”

任长生思忖片刻，点点头：“我知道了，你等我找找。”她说着，从床边的断了脚的柜子里摸出来一只小金猪储蓄罐，扭开屁股上的钮。从里面哗地散出来一床的硬币，她又把钱包拿出来，开始一点点数了起来，一边数一边问，“查这个消息，你需要多少钱？”

“……”葛淼看着床上散开的那么多硬币和任长生手里几张皱巴巴的五十元，“你的钱呢？你们修仙没钱呢？”

“没钱，修仙没钱的。”

“那修个屁啊。”

“成仙了就有钱了。”任长生抬起头沉默了一会，加上半句，“据说。”

“连个囫囵身子也带不上去的天，能有钱？”葛淼坐在桌前托着下巴，一脸嫌弃地注视着任长生借着昏黄的灯光数硬币，“要是我要的钱你出不起怎么办？”

“……那就自己再去找。”

这答案叫葛淼生出些不满和嗤笑：“你自己找得到吗？”

“找不到就这么过，这一个月可以这么过来，后面也可以。”任长生手上数钱的动作顿了顿，“我不是任长生，我只是任长生飞升时候带不上天的那些沉重的废料组合成的怪物。所以我和你是不一样的，我没有人最重要的东西。”

“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不知道，但是最重要的一定是最好的，也就被带上天去了。”任长生说罢，低下头继续数她的硬币去了。

黄色的灯泡照着狭窄的地下室一片暧昧的黄色，这屋子的每一处都留着任长生挣扎求生的痕迹。床头的被子上沾着焦黄的颜色，但是却透着太阳烘烤过的干爽的味道。

硬币和数钱的声音好像时钟在精准而缓慢的计算叠加着，葛淼的下巴抵在椅背上望着数钱的任长生。最初他脸上总要撑起些不耐烦来提防着对方，在发觉任长生并没有看他的意思后便放松了表情，转而专注地望着对方。

任长生的五官很寡淡，鼻尖圆圆的，在一块小小的阴影中倒是透出些娇憨，她似乎是不那么美丽的，但是却仿佛也很合适那些灵秀活泼之类的说辞。最叫人觉得遗憾的还是她的神态，怎么看都透着非人的生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