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是不会这样的,是飞升以后开始的。”任长生不知道怎么安慰了她那颗不安分的心,过一会便又把它装了回去,“其实不只是心,我的五脏六腑眼下都会自己跑出来,只不过其他都还好满足一些,但是心不一样,我不知道它要什么。”
“所以你到底怎么回事?我看了新闻了,真的任长生现在应该在北都,你到底是谁?”
黄色的灯泡在墙壁上小幅度地晃动,一片豆大的昆虫焦尸黏在玻璃灯泡上,映在墙面上就成了房间的一片胎记。在摇晃的灯火里,任长生茫然地摇摇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自己是谁?那你怎么能堂而皇之说自己是修仙的那个任长生?你跟她到底什么关系?总不能说世界上有了两个任长生吧?”
任长生没有说话,她隔着灯光的暗金色的目光落在葛淼身上,就好像在欣赏着漫天金雨下的演讲者,她赞同地点点头:“你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葛淼被她的回应气得一口气没接上,呛在喉咙里咳嗽起来:“有个鬼的道理啊!我知道成仙这事儿邪门,正常人成了仙之后就跟扒皮去骨了似的,但是也没见过你这样的啊?怎么?那神仙给你织茧的时候是搞了什么特殊待遇,给你一分为二了?”
任长生默默地听他说完,片刻后垂眼陷入了沉思,良久忽然毫无预兆地大笑起来:“是了是了,我想明白了——”
一个缥缈的噩梦一样的场景一闪而过:晴朗开阔的天空拨云见日,草木丰茂欣欣向荣,由舒朗转向浓稠的黑色的蛛丝一层叠着一层盖过她的头顶,在一片不得呼吸的无边黑暗中,空气中蒸腾着一阵密不透风的浓烈腥臭,像是夏日暴雨后蒸腾着热气的柏油马路。
“我想明白了,我都想明白了——”
葛淼有些怕,任长生虽然笑着,但是却只有嘴张开畅快大笑,眼里还是仿佛死鱼眼睛一般呆板地平视前方,这让她看起来有种仿佛是活物的不确定。葛淼沉默好久,只敢小声问道:“什么意思?你是想起什么了?”
任长生把带夹心的王子饼干推给葛淼,自己拿着咸饼干一块一块迅速地吞咽着,吃不出味道似的干瘪地咀嚼,忽然开始讲起一个久远的故事:“最初,宇宙混沌如鸡卵,轻者上浮为天,浊者下沉为地。飞升成仙根本上来说就是把沉重的人减轻到可以飞上天去。”
任长生的手指指向天花板的位置,天花板则是那间废弃超市的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