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十二章(2 / 2)我只是一棵小草首页

闻东庆站在白雪明提及的那棵苦楝树下,眼睛有些湿润,他仿佛看见白雪明就坐在树下,手捧一本书,伴着清风将脚伸入清沏的水中。

一阵风迎面扑来,桔子的清香扑入闻东庆的鼻息。

山坡上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芦柑,林间有戴着斗笠的农民在忙碌着。芦柑是白雪明的父亲那一届村委会最先种植的经济作物,后来别的乡镇见种植芦柑经济效益好,便纷纷效仿,最终导致芦柑大面积栽种,以至于在几年前到了芦柑烂在树上也卖不出去的境地,而那却成了他们在上一届村委会的换届选举中落选的导火索。

山坡下是鲜艳的红泥,那应该是不久之前因拓展道路而开挖的截面。一群黑山羊从山林间出来,几只山羊轻巧的跃到水边,小心的伸长脖子喝上几口水,而后顺着坎坷不平的坡道蹦跳着去追赶同伴。没一会,放牧人和羊群都消失在了村口。

闻东庆顺着用开采矿石的细碎沙石铺就的道路来到村口,向在凉晒稻谷的女人打听白雪明。但那女人既听不懂普通话也不会说普通话,只是用他们当地方言边说边比划。闻东庆听的一头雾水,真是说话的人着急,听话的人更着急。正在这时,那女人指着一个从坡上拉着人力车下来的男子对闻东庆大声嚷嚷,然后又冲那男子大叫。那男子听见女人的叫嚷声停住车急匆匆走了过来。

来者是白雪明的哥白彦生,闻东庆曾在白雪明的相册中看见过他的照片。终于见着了她的家人,他半是激动半是紧张的迎上前去:“哥!”

“你,你是,”白彦生盯着拎着行李的闻东庆。

“我叫闻东庆。”

“你是闻,闻东庆?”白彦生急切的问:“小雪,和你一块回来了吗?”

“我是从家里来的,自从去年九月二号她过完生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了,我一直以为她在家里!”闻东庆摇摇头:“昨天在巫溪转车时碰见白丽霞,才知道她离家出走的事!”

“小雪真的没去你家?”白彦生看上去相当的吃惊。

“我在家快一年了,连她的半个字都没收到!”

“怎么会这样?由于不知道你的地址,又无法和你取的联系,我们都一直以为她和你在一起!”

“哥,如果她真去了我家,我怎么会不让她和你们联系呢?我只是不明白,她既然离家出走这么久,怎么不给我写信呢?”

“她该不会是忘了你家的地址吧?”

“我曾把我家的详细地址写在她的笔记本中了!”

“她回来没多久,我阿妈就把她那些笔记本呀、信呀的纸张,还有凡不是家里人的照片,都一并给烧了,一张也没留!”白彦生摇摇头。

“烧了?”闻东庆这才似乎明白了得不到白雪明书信的原因!他记得他把家庭地址写在她的笔记本中时,她噘着嘴说道:“我要你的地址干嘛,我就是去你家也是你领路!”而后来,她十有八九也是没看!

“那她能去哪!”白彦生嘴里喃喃自语。

几个农民从远处走来,一个妇女站在路对面的树荫下用当地方言喊着白彦生。闻东庆一眼就认出那是白雪明的母亲,与白雪明相册中的照片几乎一模一样。

白彦生走过去与她说了两句话,那妇人几乎用跑的速度急匆匆来到闻东庆的面前,接着就是一通他们当地方言,表情异常焦急。

“我阿妈问,我们家小雪真的没和你在一起吗?”白彦生翻译道。

“阿姨,真的没有!”闻东庆看着白雪明的母亲。她的额上被岁月冲出了一道道苍桑的沟壑,一半的头发已经染上了灰白色。

白彦生把闻东庆的话用他们当地的方言说了一遍,或许还补充了些别的,白雪明母亲的眼中很快盈满了泪水,嘴里一遍又一遍里念叨着。

闻东庆在随白彦生去往他家的路上,知道了白雪明离家出走的来龙去脉。

去年九月,白雪明的母亲从那次通话中猜测到了她的心思,于是连忙赶到宏业,这一打听便证实了她谈男朋友的事,甚至到了经常夜不归宿的程度,同日就将她带回家关进房间。起初她还按时进食,可当知道她母亲在给她物色对象时便开始绝食。她母亲看她三四天水米不进,只是抱着笔记本流泪,心痛不已,便将除过家人照片以外所有有字的纸张全部烧毁。她为了那枚戒指与她母亲发生了争执,结果从二楼跳了下去。十二月份,她借去医院复查骨折愈合情况时离家出走后,父亲白孝成执意不让找,但她母亲和她哥还是找了。当时和顺达被拆的所剩无几,几经打听,白彦生找到县城马志和的家,但去了几次家里都没人,便认为白雪明在知道和顺达搬去南珊后也去了那个城市。由于他们以为她去了南珊,所以在南珊找她的投入也最多,几千份寻人启示张贴在南珊的大街小巷,电视台也播放了一个礼拜,可几个月过去仍然音信全无,他们便以为她没去南珊,而是去了闻东庆的家。她母亲不止一次提出要报警,但盛怒下的白孝成说他就当没有生过养过那个女儿,如果报警,他就去死。本来白彦生想去闻东庆所在的那个省找找看,可除了一个名字,其他的信息一无所知,所以他们只有等待,希望她在知道错后主动回来,哪知等来的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小雪,你真的太傻了,竟然为了那枚微不足道的戒指就从楼上跳下去!”

白雪明的家是两层楼房,一架佛手瓜从院落延伸到二楼的走廊下,形成一道天然的绿色遮阳网。围墙边的栀子和花卉因没有足够的阳光,因而显得萎靡不振。

一个半秃顶的男人在一楼厨房上忙碌,当他看见陌生的闻东庆时温和的笑了笑,然后放下农具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闻东庆突然想起半个小时前就曾看见过他,当时他骑着自行车,因为匆忙,所以就没认出是白雪明的父亲白孝成。他的紧张刚刚萌生,白孝成已经站在了面前。他连忙递去一支香烟:“叔叔,忙着呢?”

白孝成正要接,一听他说的是普通话,于是疑惑的看着闻东庆:“你是?”

“叔,我是,是小雪的朋友,闻,闻东庆!”闻东庆的紧张迅速升级,从不口吃的他开始结结巴巴。

“滚出去!”白孝成缩回了接香烟的手。

闻东庆一脸的尴尬。

白彦生对白孝成说了几句他们当地的本地话,白孝成面部的仇恨很快便转换成了惊鄂。

“阿爸,现在既然知道小雪不在他家,那我们再赶紧想想别的办法!”

“就是找人也是我们家的事,你算什么东西?马上给我滚!”白孝成指着闻东庆怒吼,同时一脚踹翻白彦生从屋内拿出来的凳子。

白雪明的母亲从厕所出来便与白孝成争吵,白孝成对着老伴大声咆哮了几句,她便坐在椅子上哭哭啼啼。

白雪明的嫂子抱着婴儿从楼上下来也帮着劝阻,但白孝成几句便将她骂回了房间。

“叔,”闻东庆不甘心就这样离开,但他刚叫了一声,白孝成却操起靠在墙边的扁担。

“小庆,要不,你还是走吧!”白彦生连忙挡在两人之间。

闻东庆只好离开。他来到村口,站在树荫下走也不是,离开也不是,既然来了却没得到白雪明一丝半毫的消息,这让他如何甘心。就在他进退两难时,白彦生骑着单车急匆匆赶来,停好车后便愧疚的对闻东庆:“小庆,你不要怪我阿爸,他正在气头上。”

“我知道!”闻东庆递给白彦生一支烟:“哥,你说小雪最有可能去哪?”

“她会不会去深圳找她最好的朋友?”

“你是说赵蓉吗?”闻东庆摇摇头:“她胆子那么小,哪敢一个人跑那么远?”

“当初我们都以为她去了你那,现在既然肯定她没去,而我们在南珊花那么大的心思她都没回音,她应该没在南珊,那十有八九是去找赵蓉了。”

“她离家时有没有带身份证?”

“有,那天去医院之前我就知道她有那个心思,所以不但把身份证拿出来给了她,还给了五百块路费!”白彦生叹了一口气:“这也正是我最后悔的地方!”

“哥,你有没有赵蓉在深圳的详细地址?”闻东庆想起赵蓉写给白雪明的信封上除去邮戳中“深圳罗湖”那四个字外,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她带回的所有纸片都被我阿妈烧了!”白彦生摇摇头,突然抬起头:“难道你要去深圳?”

“反正我去南珊是打工,去深圳也是打工,那我就去深圳边打工边找她吧!”

“可深圳那么大!”

“事在人为,如果不能确定她平安,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安生的!”闻东庆何尝不明白那些,可目前这是唯一的线索。他相信自己能在十三亿人中遇见她,那就一定也能在几百万人的深圳找到她。“哥,你给我留个地址,我一旦有了小雪的消息就立刻通知你们!”

“我把那个小卖部的电话号码也一并抄给你,你隔段日子就打个电话过来,如果小雪回来了,你也就不用担心了不是!”

两人互换了详细的家庭地址后,白彦生突然目不转睛的盯着闻东庆。

“怎么了,哥?”

白彦生迟疑了片刻,还是低声问:“你给我说实话,你和她到底有没有发生过那种关系?”

“哪种关系?”

“就是,男女那种关系!”

闻东庆没想到白彦生会问这个,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他脸一红:“没有,哥!”

“真的,没有?”

“真没有!”闻东庆对于那次当然是不算数的。

“可她对我阿妈说,你们,所以,我阿爸的火气才会那么大!”白彦生摇摇头:“她一个女孩子,能够撒那样的谎,可见对你真是铁了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