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他呢,脑袋掉了只不过碗那么大个疤,躲有球用!”这样想过之后,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了进去。
家属楼门前的丝瓜架下,几个老人围在一起打着纸页子牌。面朝路口的老人对一个老人说:“刘老,你女婿回来了!”
刘奎元回过头微微一怔之后又扭过头去,仿佛什么也没看见似的问:“该谁出了?”
顾胜利有些尴尬,但他不能绕过去,况且就是现在绕过去了,那接下来的日子还不是得面对,所以便硬着头皮走上前去:“爸,打牌呢?”
刘奎元连眼都没抬一下,笑着对侧面戴眼镜的老人说:“老王,你这老不死的,自己看看出的啥子嘛?”
“哎,到底是老了,招子不管用了!”老王歉意的笑笑,扫了顾胜利一眼:“你女婿大老远的回来,你还坐这做啥子?”
“又不是认不得路!”刘奎元依然没抬头。
“爸,那我先上去了,你,早点回来!”顾胜利对于岳父的态度早在意料之中,他冲在坐的各位老人点了点头,便自行上了楼。
顾胜利在二楼老丈人的门前停住了脚步,屋内传出戏剧的声音,他知道那一定是丈母娘吴玉在看电视--通常放这种节目时家里不会有其他人。于是,他上到五楼,但自己房间的房门紧闭,他只好再次来到二楼。
“怎么是,你?”在拉开门的那一瞬间,吴玉脸上的表情瞬间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妈,你身体还好吧?”顾胜利见吴玉脸上是那种极不想搭理自己的那付表情,却也不得不说:“我拿我们门上钥匙!”
吴玉去卧室找钥匙。
顾胜利趁着这个空当在客厅中环顾着。但除了捕捉到女儿的踪迹外,妻子和婴儿存在的讯息却为零。“莫非,她住在乡下?”
吴玉把钥匙递给他之后又继续盯着电视,并没有让他坐下的意思。
顾胜利无趣的回到自己的房间。
这片家属区是五十年代修建的,当年受当时条件制约,一切都因陋就简,经过四十多年的洗礼,墙体上随处可见轻微的断裂层,地面驳落的已经找不到原来的痕迹,现在室内雪白的墙壁,拽地的窗帘,以及光洁干净的地板砖都是他和刘雅娟结婚时装修过的。只是屋子里冷冷清清,应该是久没住人的缘故。
顾胜利看快五点了,于是冲过凉,换上干净衣服,用电动剃须刀刮过胡子,带上礼物再次来到老丈人家。
“妈,我回来也没给你带什么,就给你和爸两人各买了一套衣服,给爸买了一斤茶叶和一瓶酒!”
“你还是把东西拿回去吧,只要把你那吃屎的性子改了,别再做对不起娟子的事,你就是什么东西不带,我也会把你当做座上宾,否则你就是搬座金山银山来,我们也不会稀罕!”
顾胜利尴尬的站在沙发旁,坐也不是,走也不是,正在这时,门外传来散乱的脚步声。随后顾小凝跑了进来,刘奎元拎着书包跟在后边。
“爸爸!”顾小凝稍稍一怔之后便扑进了他的怀中。
“你看你热的满头大汗,也不慢点跑!”顾胜利拭着女儿脸上的汗渍。
顾小凝在他怀里撒完娇,这才问道:“爸爸,我妈妈呢,她没回来吗?”
“你妈妈?她,”顾胜利看着女儿的表情,应该是已有许久都没见过刘雅娟了,也就是说,她根本不在家,那么她去了哪?不过,他的反应倒是很迅速:“你妈妈没回来,她上班忙,过些日子不忙了就来看我们宝贝!”
顾小凝睁大眼睛看着他,刚进门时的喜悦已锐减了大半。
顾胜利为了排除女儿的失落,只好摆出玩具和衣服:“你看,这些都是妈妈给你买的,喜欢不喜欢?来,把这条裙子穿上,让爸爸看看我们宝贝漂亮不漂亮?”
但顾小凝抱着唐老鸭闷闷不乐的靠在沙发边,眼眶里包着泪水,却没有流下来!
顾胜利在沉闷的氛围中吃过饭,自始至终都没弄清楚刘雅娟到底去了哪?还有,她刚刚出生的孩子在哪?晚些时候,他去家属区门口买牙膏,小卖部的阿姨告诉他,刘雅娟回来没几天就去了深圳,春节也没回来。
顾胜利打算带上女儿回乡下看望父亲,但刘奎元却以她要上学为由没答应。他不好说什么,只能丢下依依不舍的女儿独自一人回了乡下。
顾胜利走在乡村道路上,眼前是即将上演的夏忙季节,成片的金黄色,那参插在其间的缺陷是已经收割的油菜和秧苗田,一轮上弦月挂在偏西方的天空中,此起彼伏的蛙声不绝于耳。
可他无心留意这些!
院子里传来《射雕英雄传》的主题曲。村里就他们家有彩色电视机,所以每到夏季,邻居们总会聚到他家院子里来看电视。
顾胜利刚到院门口,一只半大的黄狗从门后窜出来,冲着他狂吠。
“伯伯,胜利哥回来了!”一个年轻人边喊边站起来拦住不停吠着的狗。
“才一年多不见,小明都长成大小伙子了,我差点没认出来!”顾胜利和坐在院子里看电视的邻居一一打过招呼,拎起箱子朝堂屋走去。
“爸!”顾红旗从堂屋走出来,顾胜利不得不停下脚步。
“你个不争气的东西,怎么不死在外面!”
“我又怎么啦!”顾胜利故意装着糊涂。
“你什么时候不把娟子和孙女接进门,休想迈进家门半步!”
“腿长她身上,她不回来我有什么办法!”顾胜利轻声嘀咕着。
“要不是你在外面胡作非为,娟子怎么可能要与你闹离婚?”
父子俩的争吵让看电视的邻居坐不住了,随便劝慰两句也就各自散了。
赵姝雯本来在偏房的诊所给病人诊脉,听见吵闹声忙赶过来把儿子拉入屋内。老伴不在身边,她开始数落儿子:“婚前你在市里乱搞也就罢了,可现在女儿都五六岁了,你还要在外面胡来,让你爸在老刘跟前头都抬不起来,他哪能不发火!”
顾胜利不想在母亲这里争辩什么,他只是关心妻子:“雅娟没和你说起过她怀孕的事吗?”
“你说什么?”赵雯姝怔住了。
“她昨年去我那怀上的,三月底就到了临产期!”
“她昨年十一月份回来拿了东西就离开了,在家呆的还没半天,她没说,我也没看出来她有身子呀!”赵雯姝满脸的惊讶:“她,会不会打掉了?”
“她不可能那样做,我了解她!”
“怎么不可能?她可是一心一意要和你离婚的!”赵雯姝看着满是困惑的儿子,又开始埋怨:“你呀,让我说什么才好?”
“那就什么也别说了,快帮我想想办法!”
“我能有什么办法?”赵姝雯瞒怨完儿子又接着说:“娟也真是的,男人犯花心病很正常,只要心还在她身上,何必要闹到离婚那一步?”
“为了凝凝,我都给她跪下了,可她还是不依不挠!”
“你给她下跪?”赵姝雯指着他:“你一个大男人就给她下跪了,她还离的是那门子的婚?”
顾胜利没有回答母亲,他知道自己确实有错在先,只不过是不想当着其他人的面承认而已!
“要是当年孟家那姑娘没遭横祸,哪会有后来这些事?那姑娘不但学习好,脾气性格还特别温顺,肯定不会和你闹到现在这个份上!”
“妈,以后你就不要再提那个名字了行不?”
“我只是觉得可惜了!哎,既然是你造的孽还是要你自己去处理,谁也帮不了!心诚一点,看能不能让小凝她姥爷劝她回心转意。你爸的脾气你知道,如果你不把娟子接回来,要想让他原谅根本不可能!”赵雯姝叹了一口气。
顾胜利回到他和刘雅娟的房间,打开灯仰躺在床上,看着挂在墙上的结婚照,照片中的刘雅娟一身洁白的婚纱,脸上挂着甜蜜幸福的笑依偎在他怀里。他曾经以为那会成为永远,可!
“女人的心肠一旦硬起来,真他妈的比青石板还硬!”顾胜利越想越觉得委屈,来到院中独立片刻,推出停在棚子里的摩托车,随着赵姝雯一句“你刚落家就往外跑”,他已一头扎入了夜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