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速招户房与刑房帖司过来!”
黄友是个行动派,既然王璞打定主意以身涉险,他自然要把对方的要求做得尽善尽美。
县衙设有六房,正对应着朝堂六部,其办公场所就在一堂前方的空地两侧。因此未及片刻,受招二人便一路小跑着过来。
待他们进门站定,黄友直接肃容发话:“今日之事份属机密,交办之前须郑重告诫一句,此事若有只言片语传出,本官必拿你二人是问!”
两个帖司极少见到县尊如此严厉的一面,俱自躬身称喏,心头颇为忐忑。
黄友见状稍稍舒缓了语气,吩咐道:“本官有两件事。其一,查找三年前因服州县徭役而破家之人,又以苦主因此流落他乡者为上。其二,打制一面传令用的金牌,做工一定要考究。”
第一件事倒也简单,无非把架阁库中积年的案牍搬出来,再仔细翻找一番就会得到结果。
至于第二件事,二人虽是卑微小吏,却也知道只有官家遣将调兵时才会以金牌作为信物,此时不免呆立当场。
“放心,本官不会造反,且本官也不知道官家的金牌是何模样。”黄友看出了他们的心思,如此述说了一句,再道,“记住了,事情不得假手于人,两日之内务必办妥!”
当日傍晚时分,第一件事就有了眉目。
“你来看看这个。”黄友从十多份记录中挑出一份递给王璞,“重和元年,有毛阳镇乡村上户薛均宜,因服衙前役时遗失官物,赔尽家产后自缢身亡,其一子一女不知所踪。”
赵官家的重和年号用了两年,其后便是宣和,因此时间上倒是能满足要求。
此外,这里还不得不多说几句时下的律法。
所谓衙前役,其职司在于替官府运送官物、主典府库,但不论是在运送途中还是在库存状态,一旦造成损失必须按价赔偿。
从字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异常,但因为总有滑吏会在官物中上下其手,为此破家之人不在少数。
简而言之,这衙前役是一桩不折不扣的残民恶役。
考虑到宋江一伙人正是被苛刻的税赋逼反的,那么这个新的身份多少能够与之形成共情,就可作为取信于人的第一步。
“薛毅?”王璞着重记了记薛家子嗣的名字,点了点头,“就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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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夜间,氶县驿馆。
闵姓叔侄通过了黄友的当面考察,同样也被安排到了此处,与王璞见了一面。
闵老头的面颊上有军中刺字,下巴蓄着乱糟糟的花白胡子,深深的皱纹与几道明显的疤痕挤在一起,确实给人以吃人命饭的观感。
不过,随身携带着的一个大号酒葫芦,又不免让人觉得不太靠谱。
他的左脚受过伤,行走时有些行动不便,是以被称作闵瘸子。
跟在他身侧的年轻人叫何铸,约莫十七八岁,与王璞的年龄相仿。不过,此人手握一杆丈二长枪,看起来别有一番干练与英武的气度。
当王璞打量二人时,闵瘸子叔侄也在紧盯着他看。
“你就是王家后生?”闵瘸子率先开口,“说说吧,需要老汉如何配合你行事?”
“我会给宋江交一份投名状,老人家一旦知悉了此事,便要每日关注抱犊山东南面的情况,我会设法留下讯息。”
递交投名状的用意不消说,因为仅凭一面之词确实很难取信于人。不过,当听到关注的重点放在抱犊山的东南面时,闵瘸子还是微微感到诧异。
他沉吟着说道:“你须知道,往东南面走就只有淮南东路的海州,那里的防备只会更加空虚。
既然要做,为何不把宋江往西面或是北面引?这两处都便于官府合兵聚歼。”
“正是因为海州防备空虚,才会更有诱惑力,也才能让贼寇少些戒心。”
海州究竟有什么诱惑力王璞没有细说,但闵瘸子瞬间就明白了这一举措的好处:“嗯,如此也可以有心掩无备,同样大增胜算。此举深谙兵法之道,你这后生有些见识!”
说话间,驿馆有人送来了酒肉,闵瘸子当即邀王璞一同进食。待到几杯黄酒下肚,几人的交谈就随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