氶县县衙,二堂。
首日剿匪失利后,又经过连续几日的筹谋与忙碌,知县黄友、县尉戴歧与兵房帖司张诚再次齐聚一堂。
黄友手捧着白胎底青花茶盏,一面听着属下的回报,一面以盖子轻磕着杯沿。
只听张诚躬身回话:“依照县尊钧令,属下对厢军做了一番择选,从中挑出年轻力壮者百二十人,也当面许诺了每日增补八十文衣食钱。可彼辈听说还要剿贼,俱自心有怯意。”
黄友听得面色一凝,接着沉声发问:“民壮招募得如何了?当中可有敢战之辈?”
“回禀县尊。”张诚再度拱手相对,“县衙张榜三日,可应募者寥寥,当下计募得百零五人,其中还不乏市井油滑之辈。”
他见县尊面色不豫,又补充道:“所幸也觅得一对闵姓叔侄,据闻是从汴梁替人押运财货来此。闵老头有些腿瘸,可年轻时却担过西军的选锋指挥使,与西夏人打过不少硬仗。”
选锋基本类同于军中死士,能在选锋中担任指挥使一职,自然是猛人中的猛人。
即便如此,黄友还是不住摇头:“一人善战又有何用?须知双拳抵不过四手。”
虽说当下的情况并没有出乎预料之外——毕竟宋江凶名在外,且兰陵的那场血案又着实吓坏了不少人——但他依然感到失望。
沉吟片刻,他吩咐道:“油滑之辈难上战场,你下去后逐一甄别,务必将其尽数剔除出去。
招募之事还须继续做下去,县城募不到人,不妨让手下书办到乡野试试。
至于你提及的那闵姓军汉......稍后将此人带入后堂,若真有才具胆气,本官便将所募壮勇交其统带。”
内部的事务谈完,戴歧当即回报与临近州县之间的交涉情况。
“请兵剿匪的札子已经送到了州衙。
蒋知州虽痛心于我县百姓蒙难,然州城只有千余禁军,同样也是力有未逮。
他令我县务必广派侦骑,先行严守信地,须待请示朝堂拨来正经兵马,方能合力平灭匪寇。”
宋江为祸河朔已不是一日两日,这些也正是官面上的章程。黄友虽然心焦,但苦于手中没有实力,也只能无奈的为之一叹。
片刻后,他再度正色相询:“北面的费县与临州的滕县呢?匪情通报可曾送达,此间知县可愿出兵襄助?”
“公文皆已送到,但两县知县未置可否,似有闭门自保之意。”
“糊涂!”虽然彼此之间互不统属,黄友还是忍不住指斥出声,“谁人不知,抱犊山左近三县一州,任何一方都不足以与宋江相抗。
可若是四方协力,当即便成合围之势,即便不能将匪寇尽数剿灭,至少也能威慑彼辈不敢妄动。
总想着各人自扫门前雪,无非保住治下城池不失罢了,可乡野村镇又岂能兼顾得到?”
“县尊息怒。”戴歧出言宽慰道,“如今这官场多是此等明哲保身之辈,奢求他人同样尽心王事,岂非缘木求鱼?
唉!只是要苦了天下的百姓。”
此话一出,二人相顾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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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璞大步走进县衙大门,在一堂前的门房处略作交涉,便有门子小跑着入内通禀。
“王璞?”戴歧闻言面现不解,“他来此作甚?”
黄友轻声叹息道:“他家在兰陵后山村,当日侥幸保住了一条性命,但家中怕是有人罹难。”
也许有近日诸事不顺的因由在,这位戴县尉当即指斥出声:“胡闹!如何剿寇县衙自有考量,岂容一县学生公然上门诘问?”
不提此人心存不满,只说王璞昂首走入二堂,施礼后直接道明来意:“县尊、戴县尉,听闻衙门正在筹划剿匪之事,学生今日不请自来,也想略尽绵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