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十一章 血亲(2 / 2)诡秘:白色镜盒首页

“您的语言可以更精准一些吗?”诺曼依然笑着,它的眉毛逐渐舒展开来,嘴角上扬的幅度也不再那么骇人,瞧瞧,这张脸还是很美的。

“背对我的正面,最左侧那个,绿色丝绒袋里的,把它拿出来,袋子留下。”

“遵命。”诺曼放下手提箱,向左侧的深绿色丝绒袋走去,扯开丝绒袋上的绳子,伸手拿出了——

——一颗蛀牙,一颗烂空出一个大洞、残留着一大块黑色污垢、整体发黄的臼齿。

威廉?德雷克敲了敲手杖。

那只与这颗蛀牙接触的光滑苍白的手上的皮肤迅速起皱脱落,露出汇聚成手的形状形态各异、花瓣不断扭动的鲜艳蓝色花朵和黄色花朵——与其说那是花朵,倒不如说是有着和花一样外形的某种生物。“花瓣”向内萎缩,“花朵”很快就变得干扁,破裂开来,流下一滩透明的粘液……

诺曼的脑袋转了过来,看着那片将威廉?德雷克和托尼?唐恩隔开的橙红色光幕,玻璃球般的眼珠成了一片猩红。

一股血腥味弥漫开来。地上的手提箱微微动了一下。

那只手小臂以下的部分皮肤都已经脱落,破裂萎缩的“花朵”之中不断长出了新的“花朵”,它们簇拥着那颗蛀牙,继续将它托住,又飞快地萎缩破裂……

一阵轻快的笑声响起,威廉?德雷克一边笑一边鼓掌:“不错,比那堆看起来就要变成灰的烂泥巴好多了。这才是我想要的。可怜的克莱芒,他大概也没想到吧,哪怕献上一切,他的神还是更爱那个为他清理房间的女人!”

托尼?唐恩皱眉看着它们,他算是彻底理解了会长说过那些话了,和它们待在一起确实在各种意义上收获颇丰,感谢心理暗示。

诺曼的“花朵”生长的速度越来越快,逐渐覆盖了那颗牙齿。它收回手,小臂上方的皮肤延伸下去,重新将手包裹。那些落在地上的皮肤则已经烂成了一滩黄褐色液体。

诺曼依旧看着他们。

托尼?唐恩知道,它是在看着他。

“我可以回去了吗?”那声音近乎空灵,配上那张雌雄难辨的美丽脸蛋,柔软的铜金色长发,修长的身体,在这一瞬还真具有一种欺骗性。

“不行。”红发恶魔笑着抚摸手杖,手杖表皮的黑色陷进去了一点,发出很轻的一阵滋滋声,“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不行。我目前可不希望他被你当成培养皿。你就待在那,先控制好自己再说。”

一只灰毛大老鼠不知从那里爬了出来,爬到了诺曼的身上。

老鼠的毛发脱落,光秃的皮肤上长出了一个又一个鲜艳的蓝色或是黄色的小点,那具身体很快僵硬,直直地掉了下去。

蓝色与黄色的嫩芽一个接一个从小点里冒出,开出一朵朵鲜艳的蓝色与黄色的花,它们越长越多,将老鼠的身躯覆盖,远远看过去,好似一团落在地上的捧花。

寄生、瘟疫、生长、繁衍、诅咒……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奇美拉?或者说,维持了一种难以置信的诡异稳定的混合疯子?

被“花朵”覆盖的老鼠直立起来行走——准确来说,是被蠕动的“花瓣”推动着前进——爬上它的手心,在“它”的抚摸下钻开那层皮,与它融为一体。

……

“这里是不是有什么会影响人的脑子,让这里的人发狂或是变傻?”手指抓着领口,扣子穿过扣孔,阿兰扣上了这件衬衣最后的扣子,那身沾着呕吐物的衣服已经被他扔进了废纸篓里。

“您很敏锐,只是这样的描述不够准确。”莫里斯坐在椅子上,微微仰头看向他,“先说说‘变傻’这方面吧,准确来说分两种情况,一种使特定对象思维能力下降,受到影响的生物只要离开这里就会渐渐恢复正常。另一种是在一些情况下会暂时忽略掉一些不合常理的现实,甚至直接遗忘这段回忆,哪怕离开这里也不一定会发觉不合理或是回想记起那段记忆。至于‘发狂’,大概是激发欲望和恶意,‘让恶的更恶’。尽管这需要一定时间,像是铁器生锈、食物腐烂,但恶意有时是会传染的,会扩大,特别是在一个恶劣的环境里。前者虽然不算是什么好的影响,但在某种程度上能起到一定的保护作用。而后者……算是维持平衡的一部分。”

“你好像很了解这些——金夜莺庄园里都是这样吗?”阿兰理了理刚打好的领结。

“不。我知道这些,除了我自己的一些观察和探索,大多是因为我的老师将它们告知于我。不过,这里的异常、平衡和稳定确实与我们家族的一位祖先有关。”

“平衡?啧——”他低头去抚平衬衫上的几乎可以忽略的褶皱。

“是的,平衡。并且不同时期有不同的平衡。因为作用在这片土地上的力量并非一种。这里是一片坟场。”

坟场?这里的人确实有着把去世的家人埋在房屋旁边,或者花园里的习俗,那些老普雷斯顿的坟墓就占据了小院的大半,那个老太婆的墓碑还就在这屋子的门旁边呢。阿兰也没弄清楚这种习俗的意义,那些村里人的说辞混乱,没有一个对得上的,那个老太婆活着的时候就只会喝酒、诈骗、占卜和勒索,安?普雷斯顿女士离开得太早,吕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夏洛特原本不是这里的人并且对探究这些习俗意毫无兴趣……

一段记忆猛然在阿兰的脑中浮现:一个阳光有些耀眼的午后,夏洛特支着一把有些滑稽的鲜艳旧伞,和普雷斯顿女士一起带着他们散步,他们穿过村子,普雷斯顿女士买了一只小羊羔,然后他们看见一个男人在屋后挖坑。

“他在干什么?”他当时确实有些好奇,因为那个满头是汗的男人把屋后的一片花混合着泥土无情地铲了出去。

“挖一个墓坑,埋葬自己的家人。”普雷斯顿女士告诉他。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人们都是这样做的,这样有什么不好吗?不过……”

“你们先帮我看看它。”夏洛特突然把抱着的羊羔塞进了吕克怀里,看着阿兰的眼睛笑着说道。然后转身走向河边,俯身捞起了什么东西,“安!你看我发现了什么?”

那是一枚金色的袖袖扣,上面有一颗红宝石,在阳光下看起来格外耀眼。阿兰还记得,袖口上的镶嵌着宝石的机关可以像一样发条一样转动,左转三圈,右转三圈,宝石就会挪开,露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小格。可惜,后来它和普雷斯顿女士一样离开了他们……

等等!夏洛特今天好像就带着这样一枚袖扣?是她又找到了它吗?阿兰有些恍惚。如果不是那个恶魔突然出现,他们会度过开心的一天吧,特别是吕克,那是他母亲的遗物啊。如果不是那个恶魔找上门来,如果不是他带着吕克去捡那些东西,如果不是……

阿兰攥紧了手心,眼前的恶魔看起来更加令他不爽了。

不对!这些不是重点,重要的是,夏洛特当时做的事分明实在阻止普雷斯顿女士说出些什么?是存在危险吗?夏洛特也知道与那些习俗有关的真相吗?还是因为存在危险所以尽可能的避免知道它们吗?而且,夏洛特一般都是直接阻止他们做一些危险的事甚至主动提醒和警告他们,为什么当时却选择了转移他们的注意力?难道说出谈论这些话题可能带来危险也是一种危险的行为?

他为什么会忘记这段记忆?只有他一个人忘记了吗?他现在又为什么会想起来?他现在知道了这些他还在这里,他……

恶魔感受到了他的不安,笑了起来,灰蓝色的眼珠转动:“您现在不会有事的。你们在普雷斯顿家族祖先的坟墓上住不算短的时间,多少受到一些受到庇护,不那么容易被自己欲望和恶意控制,甚至可以说是待在此处几乎就不会受到相应的影响……”

阿兰皱着眉:“你说那种影响需要时间,那么一般意志较为坚定的普通人被彻底影响需要多久?”罗贝尔来这里三年了,可他并没有变得很邪恶——除非因为喝酒和赌钱背负了几乎没有拖累任何人的潮汐型债务也算是一种邪恶——那两个女人可不像是会帮他还债的。

“‘意志较为坚定的普通人’,抱歉,我恐怕不能根据这种模糊的描述给出一个精准的回答。但是我可以直接告诉您,没有找到应对方法的普通人最多一周,因为善良的人在那座村子里一般活不过一周,就算去了那座教堂。”

这倒是事实。阿兰曾经看见过那些被撕碎的人,村民们在狂欢,他们亵渎尸体……那位神甫知道这些事,但他却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吕克他们家族身上的诅咒是不是和这个地方的异常有关?”

“不是根本原因。血脉的诅咒来自祖先,只能由普雷斯顿家族的子嗣来终结。”

“你的意思是……”

“您知道了也恐怕没有意义,您不如先看看您自己。”恶魔直接打断了他。

看来他目前是不能从这里问到更多吕克诅咒有关的信息了。不过也好,至少有了那么一个答案,回头他再向吕克确认一下……

现在,最麻烦的还是眼前这家伙!

阿兰深吸一口气:“你说这里是一片墓地,也埋葬了你的祖先?那位……”

“放心。你喝了我的血液,我们的体液交融,犹如血亲。那位就会收回那只对你伸出的制造死亡与流血的手。”

体液交融?血亲?好恶心的认亲方式,简直像是在——

恶魔叹气了一声:“抱歉,有所冒犯。只是我想了想,对您而言,最简单迅速的舌吻恐怕比血液与呕吐物里的唾液和胃液交融更让您感到恶心吧。而且,血液的效果最好——您知道吗?有些地方会用枝条或是草编织成人,然后把祭品的血液泼到上面。”

这……它……是故意的!就为了恶心人吗?……什么最简单迅速的方法!往同一个地方吐口唾沫不也行!

不,这不重要!

“那么其他人呢?”

“其他人?我知道你关心的是你的“家人们”,不用担心,普雷斯顿先生有他的祖先庇护,而奥斯特女士,她已经付出了代价。”恶魔指了指眼睛。

阿兰真的很想再让它摔泥坑里,或是再吐它一身,最好那些呕吐物都喷到它的脸上!他知道自己面对一个恶魔应该冷静,但是——好吧,反正他现在还活着不是吗?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恶魔低下头,微笑着俯身从自己的影子里捞出一个熟悉的锡杯,捧着那个东西走到他面前,庄重地将它放入他手里:“如果您感到愤怒,那就愤怒吧,这很正常。贪婪的器皿看见了您,选择了您。您的命运也就改变了。是它使您在难以自控的真实自我中逐渐清明,看见真相……

“离开吧,离开吧,穿过村庄,穿过教堂,去特里尔。

“小心这座村子里的人。祭品会被精心挑选,健壮的牛犊,肥美的禽类,头胎的羔羊。”“不过,您可以放心面对马雷格什村的现任神甫,他绝对不会杀害你们……”

……

当光幕消失,暂时“控制住自己”的诺曼走到他们身边时,手提箱突然打开了。

虽然有预料到里面的东西是什么,但当托尼?唐恩真正看见它时,接受过心理暗示的他还是很意外。

满脸血污的脑袋缓缓睁开眼睛,拖着血淋淋的脊椎飞了起来。

鲜艳的红发,深绿色眼睛,五官立体,带着一种危险的锐气。神情却格外恬静,还带着几分迷茫。

那颗脑袋安静地飞到了和他有着五六分相似的脸的红发恶魔身旁,露出一个温和得有些骇人的微笑。

“父……亲……您好……”

红发恶魔笑着伸手摸了摸那颗脑袋的头,另一手托起它的下巴,看着托尼唐恩,声音轻柔:“这是我的儿子,约翰。布兰达计划的参与者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