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雀无声。
如此场景,众人大多也都见识过,每逢上神喝大了,必然有此一遭,起于想当年,继而念今朝,终于问梦想。众皆缄默,只因此时无声胜有声。
果然,荆青发泄完表演欲望之后,进入了点名环节:“朱夫子,你有梦想吗?”
朱夫子也算久经战阵了,当即抛出了使用过无数次的答案:“老夫的梦想,便是辅佐上神,将婺源一地,打造成人间乐土。”
满堂喝彩。
荆青也向朱夫子投去满意的目光,这位朱夫子可是他的得力干将啊!当初,他初掌婺源山神权柄,几番经营都不见成效,后来结识了科举落魄的朱夫子,方知婺源乃其祖前朝大儒理学大师朱熹祖籍,文脉悠长,得其建议以文治教化凝聚信仰,这才渐渐打开局面,如此已建成紫阳学院,下辖学堂十三所,遍地读书声,皆是香火钱,朱夫子功不可没。
当然,荆青自不会忘了另一位左膀右臂,这位四十年前新结识的淳于兄弟凭着一手出神入化的大傩传承,迅速拉起队伍,短短数十年就建成十二傩庙,不让朱夫子专美于前,更是后生可畏。于是,他又踱步回到座位,转向淳于雄问道:“淳于兄弟,你的梦想又是什么呢?”
淳于雄挺直腰板,正色道:“小弟本没有什么梦想,不过常听大哥说起那老杏树狗眼看人低,倒想找个机会教训教训他。”
“傩仙不可造次,五岳山神体系严禁山神内部争斗。”朱夫子连忙出声阻止,“万一岳府君怪罪下来,非同儿戏。”
荆青也说道:“淳于兄弟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你来婺源得晚,有些故事你不知悉,这老杏树背后有人护着,可不好动手。”
淳于雄闻言问道:“哦,有些什么故事,大哥说来听听。”
“六十年前,当时的休宁水君敖娇离任,之后水君之位一直无人接任,祁门山神火灵老母便想推举弟子担任去休宁担任从神之位,谁知温夫人真身虽然早已失踪,分身却执意不允。”
“火灵老母大怒,真身亲至休宁质问温夫人分身,谁知正遇上南海龙宫敖红缨龙君前来拜访,敖龙君痛下杀手重伤火灵老母,即便是岳府君前来劝阻也丝毫不给情面,最后还是上任府君苍松叟前来调停才肯罢手。”
“此事险些引起五岳山神与南海龙宫冲突,最终双方各退一步,大事化小。敖龙君霸气宣告,温夫人是她挚友,温夫人一脉受她庇护,休宁水君之位只能是温夫人着意之人担任。”
“南海龙宫,敖红缨!”淳于雄浑身一紧,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中年美妇的样子,绿眸中闪过一丝戾气,随即强自恢复了镇定,笑道:“小弟说的这个机会却是名正言顺,与南海龙宫不相干的。”
“哦!”荆青马上来了兴致,“快说来听听。”
“咱们五岳山神章程,灵丘正神若真身失联百年,则剥夺神职,以新神代理,而温夫人失联百年之期,就在近日。”淳于雄一抱拳,“小弟不才,愿代理休宁正神之位,求大哥为我举荐。小弟代理休宁之后,自会找由头名正言顺地教训那老杏树一番,为大哥出一口恶气。”
朱夫子猛然抬头,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淳于雄此言看似轻巧,背后必有深意,但他并未多言,只是静静地观察着荆青的反应。
荆青执掌婺源百余年,自不是真的愚蠢之辈,听话听音,马上就明白了淳于雄的真正打算,老子待你如兄弟,你翅膀硬了就想单飞,你小子心够野啊。他看向淳于雄,似笑非笑:“淳于兄弟还真是志向远大,看来哥哥这小庙养不得你这尊傩仙了啊。哥哥自问不曾亏待过你,你为何要舍哥哥而去啊?”
淳于雄小心思被看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有心辩解,想了想还是不妥,干脆把心一横,单膝下跪抱拳道:“大哥自是不曾亏待小弟,不过小弟追随大哥,见大哥建功立业,也想效仿一二,求大哥成全。”
荆青一碗接一碗的喝酒,就是不应声,场上的气氛一时尴尬了起来,尤其是淳于雄座下十二御神使,尴尬无比,不知该站哪一头。
朱夫子见状,连忙控制局面,发话道:“今日饮宴也已经尽兴了,老夫和傩仙还有事和上神商议,尔等散了吧。”